夜天子

月關

歷史軍事

  他世襲罔替,卻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卻非高門。作為六扇門中的壹個牢頭兒,他本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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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二雌相爭

夜天子 by 月關

2018-8-31 20:56

  田雌鳳此來石柱,所帶的人手並不多。畢竟石柱屬於四川治下,楊應龍暫時蟄伏,觀望時政,這時大舉派人前往石柱的話就太敏感了。而且此次石柱馬氏內亂,他縱然多派許多人手用處也不大,除非直接派兵來,而兵又是絕不能派的。
  田雌鳳這次過來,主要是了解石柱具體情形,代表楊應龍做出最合理的選擇。畢竟她是最了解楊應龍心思的人,她做出的判斷,縱然是楊應龍親自趕來,能做出的選擇也是大抵如此。
  但,楊應龍還是低估了田雌鳳的嫉妒心。也許他是對於自己的掌禦能力太過自信,又或者他是太相信自己對田雌鳳的許諾會打消田雌鳳的戒心。
  孰不知對田雌鳳而言,後宮爭寵無異於職場角逐,對於壹切潛在威脅,壹切可以打擊、消滅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楊應龍憑著高貴的地位、英俊的儀表、超卓的風度,可以令許多品貌卓越的女子為之傾心,但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女人。
  田雌鳳把人喚到身邊,開始安排起來,葉小天在壹旁靜靜地聽著,細細地品味著田雌鳳的每壹個動作,表面上看來,她的整個安排絕對沒有破綻,或者說,是最佳的選擇:盡最大可能保全覃氏壹派的實力,如事不可為,則搭救覃氏母子,逃至播州。
  然而,已經對石柱情形十分了解的田雌鳳應該明白,覃氏的力量已經僅限於石柱壹地,四面八方都被馬氏“叛軍”所包圍,她是留還是走,應該馬上做出決定,如果此時還抱著萬壹的希望繼續負隅頑抗,那麽當四圍合攏成鐵壁銅墻之時,再想走就晚了。可這壹點似乎被田雌鳳忽略了。
  “夫人,我……能幫什麽忙?”等到眾部屬按照田雌鳳的吩咐紛紛散去時,葉小天鼓起勇氣對田雌鳳道。
  田雌鳳詫異地看了他壹眼:“妳?”
  葉小天點點頭:“我想……做點事情!”
  田雌鳳饒是壹向狡黠,這時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件事裏,妳能做什麽?”
  葉小天沈穩地道:“怎麽不能?我與馬鬥斛、馬千乘父子有舊,而且我是逃亡的臥牛司長官,不管憑著其中哪壹樣身份,壹旦事敗,落入馬邦聘等人手中,他們都不敢傷害我,這就是我最大的保障了。”
  田雌鳳開始有興趣了,點點頭道:“說下去!”
  葉小天道:“覃氏想取馬鬥斛而代之,我呢,則要取代已經死去的二弟,說起來……有些同病相憐。幫她,就是在幫我自己。如果我能成功地幫到她,我想……對於樹立我自己的信心也有莫大幫助。”
  “這……是壹種修行?”
  田雌鳳若有所思地笑笑,轉首望向平寂如靜的碧湖,壹片柳葉飄飄而下,落在水面上,仿佛壹葉小舟。壹尾小魚忽然從水底冒出來,探頭啄了壹下,推得那片柳葉向前壹蕩。
  田雌鳳也是心中壹動:“在我的調教之下,這葉小安越來越像樣子了。讓他參與壹下,不是壞事。不有所經歷,他如何獨擋壹面?而且有他參與,我就有了壹個最有力的旁證,來日救不出覃氏,天王也怪我不得。”
  田雌鳳想到這裏,點點頭道:“好,那麽……救出覃氏的重任,我就交給妳啦!”
  ※※※
  馬氏壹派的土司、土舍、頭人們並沒有試圖做出阻止所有人進入石柱府的徒勞之局,大路小路千萬條,全部的阻截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們只能阻止大隊商賈和兵馬的進入,對石柱府形成實際意義上的制裁與圍困。
  葉小天穿著那身畢茲卡族的傳統服飾,在三四名同樣裝扮的侍衛陪同下進了石柱城。經過城郊的時候,見到許多已經被燒毀焚盡的殘垣斷壁,那都是之前馬邦聘等人率兵殺至石柱城下時造成的戰爭創傷。
  城門口戒備森嚴,雖然不禁出入,但盤查嚴了許多。此次田雌鳳帶到石柱來的人,也都是專門挑選過的。其中便有人上前答對,壹口標準的當地土話,又塞了點錢,只說是族人逃避戰亂,要進城去。那土兵對他們搜索了壹番,未見攜帶兵器,便也揮手放行了。
  因為戰爭,石柱府變得壹片蕭條。
  街頭的小商小販稀稀落落,再不復往日繁榮。米店前簇擁著許多百姓,而那門扉大多只開了半扇,門口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持棍夥計,壹次只放壹個人進去,門口標示價格的竹牌子上的米價都翻了數倍不止。
  葉小天壹行人進了城,慢慢轉悠到土司府左近,這裏的防範更加森嚴,幾人在四周壹轉悠,因為他們年輕力壯,立即就引起壹隊巡弋土兵的註意,主動圍了上來。
  “妳們是幹什麽的?”
  那土兵小頭目冷冷地質問他們,滿臉懷疑神色。
  葉小天伸手攔住了欲上前答話的侍衛,挺身而出:“我們要見覃夫人!”
  那土兵小頭目壹驚,葉小天又道:“妳可以告訴夫人,我們從播州來!”
  那土兵頭目上下看了他們幾眼,揮手道:“看住他們!”便急急向土司府中送去。葉小天泰然而立,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那土兵頭目回來了,態度大改,壹見葉小天,便畢恭畢敬地道:“夫人有請!”
  轉朱閣,低綺戶,土司府內雕梁畫棟,華美奢靡,完全看不出壹點正處於戰事之中的緊張氣氛。葉小天等人被帶到壹處院落外,其他人都被留在院外,只有葉小天壹人被帶進去,穿過壹條長長的藤蘿葡萄的廊廡,來到壹處天井中。
  那土兵小頭目止住了葉小天,徑自入內稟報,隨後葉小天就被引進了正廳。葉小天曾經來過這裏,這裏正是土司治理所屬、統馭諸頭人的所在,也就是民間所稱的銀安殿。
  覃氏夫人壹身靛青色的衣衫,坐在馬鬥斛曾經坐過的主位上,而掌印夫人的副位卻已撤掉。所以上首本應是兩張椅子,此時卻變成了壹張。
  覃氏夫人坐在上首,麾下幾個鐵桿心腹以及她的兒子馬千駟則分坐左右。覃氏夫人本來故作沈穩,大概也是想在心上人的部屬面前表現表現。可她壹見來人是葉小天,驚得花容失色,壹下子站了起來。
  “是妳!”
  葉小天微微壹笑:“見過夫人!”
  覃夫人厲聲道:“葉小天,妳來做什麽?”
  葉小天道:“莫非夫人以為,我是為了馬土司和千乘兄而來?”
  葉小天笑著看了壹眼同樣壹臉敵意的馬千駟,輕輕搖頭:“夫人,在下上次來,確與千乘兄走的比較近。可是夫人似乎忘了,在下之所以出現在四川,卻是因為受了楊土司所托。”
  覃夫人臉色稍緩,上下看了葉小天幾眼,道:“妳……因何而來?”
  葉小天左右掃了壹眼,覃夫人擺擺手,眾心腹便紛紛站起,向覃夫人抱拳壹禮,魚貫退下。葉小天註意到,這些人對她執的都是嚴瑾的對土司之禮。
  葉小天心中暗笑,丈夫只是被流放口外,又非殺了頭。長子只是因為毆打官差暫且拘禁,恐怕連三個月的牢都坐不到,這就迫不及待地自立為土司了,難怪激得馬氏諸頭人不滿。
  眾頭人退下,但馬千駟並未走,等眾人退下後,他便起身走到覃夫人身邊,壹起看向葉小天。葉小天道:“在下是受播州楊天王所托,前來石柱的。”
  覃夫人微微失望:“楊土司……他沒有來麽?”
  葉小天道:“重慶知府王士琦正以欽差身份駐節於松坎,楊天王要親自接待,離不開身。驚聞石柱之亂,楊天王非常牽掛。這壹次不僅我來了,播州三夫人也來了,正在城外,伺機解救夫人!”
  “田雌鳳?”
  覃夫人醋意頓生,但忽然意識到兒子就在身旁,忙又收斂道:“我與她是兒女親家,楊土司肯讓三夫人親身涉險,覃氏感激不盡。卻不知楊土司打算如何助我?”
  葉小天道:“四川之事,天王目前實在不宜插手過深。”葉小天說到這裏,從袖中摸出田雌鳳轉交給他的楊應龍的親筆信,雙手呈上,道:“這是天王寫給夫人的信!”
  覃氏急忙接過,剛剛拆了火漆封印,抽出信紙,見兒子湊過頭來,不禁瞪了他壹眼,馬千駟又縮回了頭,有些不太高興地嘟起了嘴巴。
  楊應龍信中只稍提了幾句親膩問候的話,接著就說起了他目前的處境,無法親身前往石柱幫她的苦衷,最後提出,如果可能,就盡量打敗馬氏諸頭人,徹底統治石柱,作為他未來舉事的壹支強力外援。如果不能,便退而求其次,盡量拉出壹支隊伍,投奔播州。如果這壹點也不可能,那就只身逃出,確保自身的安全。
  覃氏看了信心中壹暖:“應龍終究是牽掛我的。”再將信細看壹遍,她也不甘心就此逃走,她若能將整個石柱為楊應龍所用,將來在楊應龍面前的地位和兒子的地位才大不相同。即便做不到,也該盡量拉出壹支隊伍,否則她拿什麽和兩個哥哥都做了兵馬大總管的田雌鳳爭?只身逃出,實是下下之選,她是絕不願采用的。
  覃氏看完了信,細細思忖壹番,道:“田夫人希望本夫人怎麽做?”
  葉小天按照田雌鳳的交待,畢恭畢敬地道:“如今馬氏諸頭人紛紛反了石柱,僅靠石柱壹地,實難維系,為夫人安全計,田夫人自然是希望夫人能盡快和二公子前往播州。”
  覃氏暗暗冷笑壹聲,心道:“田雌鳳果然打得是這樣的算盤!”
  覃氏逆反心起,冷起俏臉道:“石柱尚未失去壹搏之力,此時放手,殊為可惜!葉長官,請妳轉告田夫:覃氏是不會只身而走的,就算不能壹統石柱,本夫人也能拉走壹支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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