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妖狐

　　“妳？”
　　於珺婷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壹下，淒然道：“我知道，葉推官是位義氣君子，只是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連我都已控制不住，妳又能有什麽辦法。妳還是和我壹起留在這裏吧，如果文先生和於海龍能力挽狂瀾，我自會重用葉大人，妳我聯手重建銅仁。如果事不可為……”
　　於珺婷輕輕嘆了口氣，珠淚盈睫：“惟願大人留此有用之身，至於我，恐怕是走投無路了。”
　　葉小天道：“憑我推官的身份，當然幫不了妳。可是，如果我能調動格哚佬的兵馬，還有可能說服涼月谷出兵，算不算是奇兵突出？能不能夠力挽狂瀾？”
　　於珺婷眼神壹亮，脫口道：“若是能叫他們出兵，本就出人意表，算是壹支奇兵，誰也算不到的，更何況這兩個部落兵馬精悍，能征善戰，不過……”
　　於珺婷神色復又壹黯，幽幽地道：“妳別安慰我了，我如今自身難保，誰會為我出動兵馬。”
　　葉小天沈聲道：“我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調動格哚佬的兵馬。不知妳是否聽說過，山中生苗素來信奉蠱教。”
　　於珺婷道：“這是聽說過的，怎麽？”
　　葉小天微微挺直了腰桿，壹字壹句地道：“葉某，就是這壹代的蠱教教主！”
　　於珺婷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他，小嘴張成O型，半晌才道：“怎麽可能，妳不要騙我。”
　　葉小天失笑道：“這等大事，我豈能口出誑語？”
　　於珺婷慢慢地跪坐起來，驚喜地道：“妳說真的？”
　　葉小天道：“如假保換！”
　　於珺婷驚喜地壹把抱住了他，噙著眼淚，顫聲說道：“真好！真好！天不絕我！我就知道，妳是我命中的貴人！”
　　葉小天不好推開她，只好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只是妳我如何離開此處，卻是問題。困在這城裏，我縱有雄兵百萬，也是濟不得事的。”
　　於珺婷跳下床榻，振奮道：“那我們就想辦法逃出去。”
　　葉小天道：“妳有辦法？”
　　於珺婷破涕為笑，道：“妳也說我這人總怕有人害我，所以處處留手，我又怎麽會自困死地？這裏另有出路的。”說到這裏，於珺婷復又滿面憂色：“只是，我們縱然能逃出此地，又如何出城呢？”
　　葉小天眸光閃爍了壹下，道：“不必擔心，只要妳我能離開這裏，我自有辦法通知格哚佬出兵！”
　　……
　　於珺婷持著蠟燭走到墻邊，摸索著她從未啟動過的那處機關，對葉小天道：“喏，妳看到這處紋飾了麽，乍壹看與別處壹樣，其實與別處的花紋是有所不同的。我雖在許多地方設下秘道，其實自己並未壹壹走過，只是知道它的所在。真要用時如何尋找？這就是暗記了。”
　　說著，她的手壹旋壹按，壹道暗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了，葉小天道：“監州大人把這樣的秘密告訴我，似乎不妥。”
　　於珺婷回過身，凝視著他，柔聲道：“妳把那麽大的秘密都告訴了我，我對妳，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呢。”
　　燭光下，那雙眸子熠熠放光，閃爍著壹種異樣的情愫，葉小天若有所覺，連忙垂下眼睛。於珺婷凝視著他，忽然忘情地張開雙臂，往他頸上壹環，柔軟的唇便輕輕吻了上來。葉小天吃了壹驚，下意識地壹動，就覺自己嘴唇上被於珺婷柔軟嬌嫩的唇瓣吻了壹記，隨即傳出於珺婷的壹聲痛呼。
　　葉小天急忙道：“妳怎麽了？”
　　於珺婷似嗔還喜地白了他壹眼，道：“都怪妳，燭淚滴到人家手上，燙著啦。”
　　葉小天忙道：“燙得厲害麽，我看看。”
　　於珺婷縮了縮手，燭光壹陣搖曳，映得她羞喜的面孔忽明忽暗：“沒事啦，人家又不是泥捏的。”
　　於珺婷說著，便轉過身，舉起蠟燭，對葉小天道：“走，咱們出去！”
　　※※※
　　幾天下來，銅仁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家已經被張雨桐徹底控制，戴家依舊大門緊閉，緊張戒備著。當時不在府中的文師爺像只成了精的狐貍，這邊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各地土司俱已聽說了銅仁的驚天變化，雖然眾土司驚訝於對張雨桐這個少年看走了眼，但是這種局勢未明的情況下，他們勢必不可能貿然出兵。於是，各路土司壹面加強戒備，壹面互相遣派信使，溝通訊息。
　　當然，他們最在意的還是於家的態度。於家三兄弟不太馴服於他們的侄女兒，這件事眾土司們都有所耳聞，將心比心，換作是他們的話，這種情況下很可能就會故意貽誤戰機，借張家的手除掉於珺婷。
　　誰料於家居然毫不猶豫地派出救兵直趨銅仁，這令壹些得到消息的土司們大感意外，壹些土司馬上也做好了出兵的準備。此時，於海龍已回到自己的部落，他是於珺婷的心腹，人人都知道他不會袖手，於海龍回到部落後果然馬上集結本寨精兵，甚至安排好了後事，便直撲銅仁。
　　從距離遠近來看，於海龍會最先抵達銅仁，至於他是壹到銅仁便會立即發動攻擊，還是等待於家三爺於撲滿和四爺於家海率救兵趕到壹起出兵，那就無從得知了。但是張家這邊已經從本族抽調了精銳戍守銅仁城。
　　禦家、項家、吳家等張家的死忠派也盡出精兵，或協助守城，或在銅仁附近險要地段駐紮，成犄角之勢相互策應。與此同時，張家還密令提溪張氏，嚴密戒備提溪於家，只要能牽制住他們，就是大功壹件。
　　風聲鶴唳，大戰壹觸即發！
　　……
　　府前街是銅仁城內比較繁華的壹處所在，銅仁城內，除了清平、清浪壹帶的繁華鬧市區，以及碼頭壹帶的商業區，就以這條街最為繁華，是以雖然近來形勢緊張，府前街上仍是人滿為患。
　　土司老爺們爭老大的位子，這和流民入城、外族入侵不壹樣，不管誰當了老大，依舊需要他們這些子民，因此百姓們並不特別慌張。
　　府衙對面壹棵老槐樹下，擺著壹個攤子，攤上賣些羊皮兔毛壹類的東西，現如今糧食最吃香，這類貨物少有人問津，那貨主戴著個鬥笠無所事事，壹雙眼睛便左顧右盼，不時打量街上行人，尤其是註意府衙方向的動靜。
　　此人正是華雲飛，但他已經抹黑了臉，還在右頰上粘了壹顆長毛痣，縱然極熟悉的人，若非有意認真打量，也認不出他。
　　長街上還有壹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乞丐，穿著壹件破褲子，隨著他的走動，屁股蛋子若隱若現。他腰裏系著草繩，左手端著壹只鋦過的破碗，右手提著根棗木的打狗棍子，時不時就向沿街的商賈呲牙壹笑，只是還不等他開口，等來的通常就是壹連串的“滾滾滾”。
　　這個乞丐正是毛問智，老毛扮乞丐可是本色演出，誰會註意到這麽壹個確實是乞丐的乞丐呢。老毛沿著長街轉悠了幾圈兒，閃進壹條巷子，倚著柴禾垛坐下來，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油紙包著的幾個包子，大口啃了起來。
　　他已經在街上轉悠兩三天了，還沒有葉小天的消息。沒有葉小天的消息固然就是好消息，可也叫人心焦的不得了。毛問智真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既希望最好壹直都沒有葉小天的消息，又希望第壹時間被他找到葉小天，當然，這有些癡心妄想了。
　　地道盡頭，於珺婷打開面前的箱子，把蠟燭放好，扭頭看看葉小天，道：“箱子裏的衣服都是為我準備的，幸好妳的身材也不是十分高大，挑壹套換上吧。”
　　葉小天湊近了壹看，箱裏滿滿的都是衣服，有男有女、有冬衣有夏衣，葉小天不禁嘆道：“妳還真是準備周詳。妳扮什麽？”
　　於珺婷嘆道：“我是女人，平素卻喜做男子打扮，所以，不論我扮男人還是扮女人，總不免會引人註意。所以……我扮乞丐，他們應該想不到於家土司會去扮乞丐吧。”
　　葉小天挑了挑眉道：“這有乞丐的衣服？”
　　於珺婷翻開上面幾套衣服，壹套破爛衣衫赫然出現，葉小天道：“既然如此，看來我也只能扮乞丐了，否則和妳走在壹起太也顯眼。”
　　於珺婷為難地道：“可惜乞丐衣裳只有壹套。”
　　葉小天道：“這倒容易，扮皇帝雖然難，扮乞丐再簡單不過。”說著，葉小天便拿出壹套衣服，“嗤啦”撕開壹道口子，又往地上蹭了蹭。於珺婷見狀也不怠慢，脫冠除帽，先打散了自己的發髻，又抓住壹把灰土，往自己的秀發上揉去。
　　壹刻鐘後，兩人停下來，相視壹笑，在他們眼中，對方已是壹個蓬頭垢面的臟兮兮小乞丐了。
　　毛問智吃了兩個包子，剛剛拿起第三個，才咬了壹大口，就見兩個提著棗木打狗棍的小乞丐沿著胡同兒向他走來，老毛立即瞪起了眼睛：行有行規，做乞丐也要講規矩的，府前街是老子討飯的地盤，敢有不識相的來搶生意？
　　因為重操舊業，所以迅速融入了角色的老毛像只護食的狗，把狗眼壹瞪，就要向兩個小乞丐發飆，但是他定睛壹看，嘴巴立即張成了河馬，半個包子“吧嗒”壹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