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淑女，也順桿爬

　　“祖父大人欣聞陛下對鬼方的態度，深為贊賞。祖父大人說，謝家，願鼎力支持，扶助陛下！”
　　謝小謝說話，是相當註意分寸的。
　　欣聞，贊賞，這是上對下的態度。
　　但是，區區壹個北地小朝廷的皇帝，而且還不曾大權在握，這種情況下，把他捧得太高，就算謝小謝壹顆芳心已經全撲在他的身上，也覺得有點“捧殺”了。
　　而“鼎力支持”，而非“全力支持”，是“扶助”，而非“輔佐”，也說明，謝家還是有部分保留的。
　　至少目前，沒有全力以赴。
　　謝小謝知道這麽說，遠不如誇張壹下，更能讓唐治高興。
　　但這孩子實誠，有壹說壹，有二說二，在心上人面前，不想有絲毫隱瞞，如果因此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那就罪過大了。
　　但是，這已是唐治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了。
　　壹個千年世家，別說對外人，就算對親兒子，也不可能毫無保留地付出，家族，是必須考慮的因素。
　　壹定要留有回旋余地的。
　　這是他們能亙古長存的求生之道。
　　唐治知道，這不僅是那封信的作用，今晚那番演講，應該也有加分。
　　謝小謝見他面露喜色，知道他並沒有不滿，不禁松了口氣，抿嘴壹笑，又道：“陛下想長住盧龍，爺爺也是這個意思。他老人家，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要不說謝小謝說話有分寸呢，這“祖父大人”換成了“爺爺”，僅僅只是口語化了，馬上就拉近了和唐治的關系。
　　唐治點點頭，對謝小謝道：“謝家的心意，朕已明了。今後但有機會，當有回報。”
　　謝小謝向他嫣然壹笑，旋即臉色壹正，道：“陛下，臣還有壹事稟奏。”
　　“妳說！”
　　“臣先行返回盧龍準備迎駕事宜，期間去過壹次五老峰，爺爺隱居之地。返程的時候……”
　　謝小謝沒說孟姜的身份，那是絕對不可以講的。
　　另外，就是關於“裴采女”的身份，她沒有證據，便不能對皇帝的枕邊人貿然“中傷”。
　　此事她只能藏在心裏，不過以後她會幫唐治監視著這個壞女人也就是了。
　　但她說出了路途之上，遇到壹個“空空兒”的事情。
　　唐治聽她說及那人詭異的步伐，不禁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謝小謝見他神情，不禁住口，停了片刻，才道：“陛下，難道想到了什麽？”
　　唐治伸出食指，在空中點了點，遲疑地道：“小謝，我來問妳壹件事情。”
　　“陛下但有垂詢，臣知無不盡。”
　　“小謝啊，在咱們大炎王朝向東，是壹片汪洋大海吧？”
　　唐治上山的時候才九歲，唐從心雖然繼承了他的記憶，但是唐治也不太清楚的事，唐從心自然也就不確定了。
　　謝小謝頷首道：“是！”
　　唐治道：“那片汪洋大海中啊，離咱們的陸地不是很遠的地方，有沒有壹片像個小爬蟲似的島嶼群？那兒呢，生活著壹群小矮人？”
　　謝小謝奇道：“小矮人，有多矮?”
　　唐治道：“到妳……”
　　忽然思及謝小謝對她自己的身高很敏感，忙又改口，用自己作比：“站直了比我屁股高壹點兒。”
　　謝小謝驚道：“這麽矮的麽？”
　　唐治道：“也不會壹直這麽矮，後來他們想了個辦法，用船將大批女人送來我們中原借種，改善了人種，個子慢慢就高了。”
　　謝小謝皺了皺眉，這麽不知廉恥的麽？
　　她想了想，突地恍然道：“陛下說的莫不是倭國吧？”
　　唐治喜道：“它也叫倭國麽？不是，它叫倭國麽？”
　　唐治心想，果然與我原本的世界大同小異。
　　謝小謝道：“那應該就是它了。原本我們也不知其名，大約五百年前，該國突然使人朝貢，向我中原皇帝稱臣，並請賜國名，中原皇帝始賜名倭國。”
　　說到這裏，謝小謝以掌背掩唇，輕笑了兩聲，道：“想必就是因為他們太矮，像個倭瓜，所以當時的皇帝，才給起了‘倭國’這麽個名字。”
　　她清咳兩聲，放下手，又恢復了優雅姿態，道：“之後倒是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但是聽說前些年，他們通過與我沿海邊民的交往，漸漸明白‘倭’字很不好聽，所以又遣使而來，那時還是陛下的祖父高皇帝在位時。
　　他們求高皇帝他們改名，可是求了好幾回了，高皇帝覺得大家都叫慣了的，懶得折騰，就沒搭理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唐治點點頭，這倒與他所在的歷史大體相仿。
　　謝小謝道：“怎麽，難道陛下懷疑，那個空空兒，是倭國人？我覺得，他沒那麽矮。”
　　唐治捏著下巴道：“我也只是這般猜想。但是，既然那倭瓜已經很久沒跟我中土有來往了，也未必就是他們那兒出來的人。
　　只是，如果這個人的武功風格與中原武學大相徑庭的話……”
　　唐治腦海中突然靈光壹閃，不禁壹拍腦門兒，道：“真是燈下黑啊！我思來想去的，偏生沒有想到他們。”
　　謝小謝喜道：“陛下想通了？”
　　唐治道：“不錯！想通了，想通了！首先，那個空空兒，是假的！”
　　謝小謝頷首道：“臣也這麽以為，只是民間……以訛傳訛的，可不作此想。”
　　唐治道：“這個且先不必管它，吃瓜群眾聽風就是雨的，頻遭打臉，樂此不疲，不用理會。”
　　謝小謝聽得懵懵懂懂，只是此時此刻，也不好請教。
　　忽然想著，有朝壹日與他並枕而臥，雲歇雨住之後，細細問起這些自己聽不懂的學問，謝小謝忽然壹陣嬌羞……
　　唐治道：“假空空兒行惡，是為了引出真空空兒。可是，是誰想引出真空空兒呢？”
　　“用這種手段逼他現身，那自然是仇家。”
　　“不錯！而空空兒殺過的人中，有這個實力又有這個仇恨，用身手高明的殺手冒充空空兒的，最最可疑的，就是……鬼方！”
　　謝小謝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不錯！尤其是在鬼方王後將赴盧龍談判的時候，這兒才突然出現了這個空空兒！”
　　謝小謝興奮地道：“臣明兒就將此事告訴爺爺！我謝家，是有壹些技擊高手的，既然有了方向，我們盯著鬼後，總能發現端倪的，到時候……”
　　謝小謝說到這兒，突然壹呆，然後便露出憂愁的神色：“陛下，壹旦這個‘空空兒’授首，陛下是不是……就得回朔州了？”
　　唐治狡黠地壹笑，道：“空空兒嘛，妳說他沒死，他就沒死，何況，死的本來就是假空空。”
　　謝小謝壹聽放了心。
　　其實回去朔州，她也要陪在唐治身邊的。
　　但是，在自己的主場，心理上似乎勇氣更大壹些。
　　忽然想到五老峰上，爺爺對自己說過的話，謝小謝心中的勇氣更大了。
　　她凝視著唐治，忽然聲音綿綿地道：“陛下能留在盧龍，臣……很開心。”
　　唐治笑道：“朕在盧龍，和在朔州，對妳來說，有什麽不壹樣？”
　　謝小謝柔聲道：“不壹樣！盧龍，是我生我長的所在，這裏，是臣的家。陛下在臣的家裏，臣當然開心！”
　　說到這裏，謝小謝忽然省起不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麽可以說盧龍是她的家？
　　謝小謝趕緊補救道：“當然，陛下坐擁四海，盧龍，更是陛下的家。”
　　唐治失笑道：“那咱倆豈不是成了壹家人？”
　　謝小謝就像捕捉到了什麽契機似的，心中那根弦弓壹般“嗡”了壹聲，她下意識地離開座位，就勢屈膝，拜了下去。
　　“臣，謝陛下！”
　　唐治驚立而起，意外地道：“我說什麽了，妳謝我什麽？”
　　驚訝之下，他連朕也忘了說了。
　　謝小謝仰起臉兒來。
　　“奴奴，謝陛下。讓奴奴，成為……陛下的人！”
　　那張臉兒俏生生的，眉梢眼角，漾著壹抹桃花似的嫣紅，說不出的可人。
　　她就在唐治身前，就像唐治只要壹俯身，壹伸手，就能采擷下來的壹枝芬芳撲鼻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