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意外與驚喜

　　出於槐詩的堅持，在醫療學者確認槐詩沒有問題之後，他終於還是在當天辦理了出院的手續。然後看到坐在走廊裏的大表哥。
　　“喲，少年。”諸紅塵向著他揮手：“喜提季軍，恭喜啊。”
　　“雖然這麽說，但其實根本沒什麽實感啊。”槐詩苦笑了壹下：“大表哥有事兒麽？”
　　諸紅塵想了壹下，“倒是沒什麽事，最近我把工作全都推給末三姐了，每天劃水摸魚，快樂得不行……不過年輕人妳似乎會出什麽事情的樣子啊。”
　　“嗯？”槐詩不解。
　　可諸紅塵卻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話不應該我來說，我也沒有什麽插嘴的立場，也幫不了妳，所以妳自己小心吧。最近有什麽旅遊計劃麽？去倫敦，去羅馬，或者去彼得格勒也不錯……”
　　槐詩壹臉懵逼。
　　等等，又有人要迫害我了嗎？
　　“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諸紅塵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轉換話題：“準備走了麽？”
　　槐詩點頭，卻看到諸紅塵將身旁的長袋遞了過來。黑色的細長袋子裏散發著槐詩熟悉的源質波動，令他有些不敢置信。
　　諸紅塵笑了笑：“重要的東西要保管好啊，不要隨地亂丟。”
　　槐詩急忙扒開袋子，然後看到其中被重新養護了壹遍，看上去依舊和原本沒有什麽變化的‘美德之劍’。
　　在他退場之後，這壹把邊境遺物就遺落在邪馬臺裏。等比賽結束之後，邪馬臺又變成了東夏的邊境·第三汴梁市，搞得他正在頭疼怎麽跟社保局交涉壹下把這個東西拿回來。
　　哪怕交換或者付出什麽代價都行，作為後繼者，他總不能放任上壹任王子的最後遺物從自己的手中丟失。
　　卻沒想到諸紅塵這就給他送還了過來，分文不收。
　　“謝謝。”槐詩驚喜地將劍袋背起來，誠摯感激。
　　“不必謝我，是小嫻帶出來的。”諸紅塵聳肩：“那孩子現在還在醫院裏呢，妳不去看看麽？”
　　槐詩臉上的喜色壹滯：“她出事兒了？”
　　“有些問題遲早要面對，只不過她後悔了而已。”
　　諸紅塵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了壹張門卡：“地下二層，就說我讓妳來的，他們會讓妳進去的。”
　　“……”
　　槐詩接過了門卡，有壹種不祥的預感。
　　醫院的地下二層比他想的要更深。
　　進入了地下壹層之後，又換了專門的電梯，壹路向下很久，電梯才緩緩停止。
　　和上面的人來人往的醫院相比，這裏好像壹個更加冰冷和疏離的研究機構那樣，只有在門口貼著‘稷下’的標誌，戒備森嚴。
　　偶爾遠處的走廊裏有人經過，就是行色匆匆，披著白大褂，帶著消毒水的味道。
　　在空空蕩蕩的大廳裏，只有前臺後面壹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好像久不見陽光壹樣，眼眶奇大，但眼瞳又過於細小，視線飄忽不定，偶爾與人對視的時候，就帶著壹股令人心驚肉跳的寒意。
　　長成這樣，更提不上什麽賓至如歸的微笑服務了，只是僵硬地伸手，再驗看過槐詩手中的門卡之後，呆板地問道：“什麽事兒？”
　　“我來看羅嫻。”
　　聽完之後，前臺的人遞過來壹個本子，等槐詩簽完名之後，就有壹個帶著口罩的人從走廊裏出來，招了招手，示意槐詩跟自己走。
　　經歷了好幾次消毒之後，還有專人檢查槐詩身上有沒有什麽源質病毒，那個沒精打采的老頭兒看到槐詩的檢查報告之後，臉都變得跟山鬼壹樣綠了。
　　在槐詩再三保證不會亂來之後，依舊給他戴上了定位手環，強行掏了壹層防化服，並派了專人跟隨在他旁邊，嚴肅警告：“如果他要亂來的話，稷下不保證妳的生命安全。”
　　槐詩從善如流。
　　終於跨入了病房的門。
　　然後他看到了羅嫻。
　　在病床之上的消瘦身影，長發枯萎宛如稻草，皮膚蒼白，可嘴唇卻是紅潤的，微微翹起，好像微笑那樣。
　　沈浸在美夢中。
　　沈睡。
　　可令槐詩不敢置信的是，自己竟然難以感受到她的源質波動了，就連她身上的聖痕竟然也開始了退化。
　　退化和衰變對於聖痕這樣的奇跡載體而言實屬正常。
　　但這是建立在失去了使用者之後，被空懸了數百年之後的前提之下，哪怕是原本五階聖痕都會崩潰，就好像瀛洲從深淵中開掘出的日巫碎片那樣，在失去了祭祀和給養之後已經退化為了賢者之石。
　　而此刻羅嫻的聖痕給槐詩的感覺就是這樣。
　　有命運之書在手，此刻在槐詩虛無之鏡的映照之下，所有狀況根本壹覽無余——她已經從原本三階的巔峰退化到了壹階的最底限，甚至還有跌破的可能。
　　倘若不是周圍儀器的維護之下，她自己的靈魂可能早已經衰敗破碎，成為壹具植物人。
　　“真可憐啊，是吧？”
　　在病床旁邊的肌肉老頭兒淡定地瞥了他壹眼，揮手，示意後面跟著的人出去，緩緩地說道：“從比賽結束開始，就這樣了。
　　明明人沒什麽事情，可靈魂卻開始迅速地衰敗起來了，就連聖痕都無法維持……”
　　“……”
　　槐詩沈默許久之後，坐在了椅子上，他很想說就算洗白弱三倍這也太誇張了壹點吧，但到最後，卻只能低聲問：“這是我的錯麽？”
　　“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麽厲害，小鬼，充其量妳不過是恰好扮演了壹個比較關鍵的角色而已……如果不是妳的話，本來是應該由我來殺死她的。”
　　老人靠在椅子上，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女兒，平靜地說出了那些可怕的話：“她天生繼承了我和她母親的優點，具有不可思議的天賦和深淵相性，可不幸的是也遺傳了我們的缺陷——同時保留了人和深淵生物的特征。
　　在這之前，當深淵的那壹面占據上風的時候，她就變得漸漸地像是怪物，直到遇到妳，和妳進行了那壹場對決，然後，妳又救了她。
　　對於怪物而言，這壹切固然都微不足道，不過是壹場勝敗而已。可對於人的那壹部分而言，妳的慈愛太過沈重了，槐詩，沈重到她無法接受。”
　　看著女兒如今狼狽的樣子，羅老的神情就變得不知是嘲弄還是憐憫：“當作為人的那壹部分拒絕甚至否定怪物的那壹面時，她建立在這壹份遺傳上的人生就會迎來崩潰。
　　她想要成為人，可作為人的這壹面太過稀薄，不足以支撐靈魂的存在……”
　　“她……會死麽？”
　　“不知道。”
　　羅老緩緩搖頭：“現在她的靈魂在認知崩潰之後，正在重新建立，好像整個把房子推平了從廢墟上重新建立壹樣，誰知道她能不能堅持到完成的那壹天呢？”
　　“沒有別的辦法嗎？”
　　槐詩問：“如果東夏譜系的話……”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又和別人有什麽關系呢？”
　　羅老似是被他嚴肅地樣子逗笑了：“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槐詩，不是每壹個人離開妳的幫助之後都會淪落到不幸的深淵裏。
　　幹嘛非要讓每個人都離不開妳呢？這難道不是她自願的選擇麽？如果她想活，她就可以活下來……”
　　他深深地看了槐詩壹眼：“學會對別人抱以期待吧，小子，世界總會照常運轉，不論是否有妳都壹樣。”
　　漫長的沈默之後，槐詩苦澀地點了點頭，起身道別。
　　“以後就不要來這裏了。”羅老壹直將他送到了醫院門外，冷淡地說道：“既然都已經畢業了，就不要老是纏著老師的女兒不放，妳這樣很欠揍的。”
　　這已經是難得能從老人口中聽到的寬慰之言了，可槐詩依舊很難笑得出來，揮了揮手，轉身道別。
　　聽到身後最後的話語。
　　“她說，謝謝妳……”
　　他的腳步壹滯，回頭看去，可醫院的門口，已經沒有老人的身影。
　　應該感覺釋懷還是更加自責呢？
　　槐詩不清楚。
　　他扛著自己的包，浪蕩在金陵的街頭，前所未有地想要找人聊壹聊，然後看到長街盡頭依靠在車上的男人。
　　“我猜妳現在很想找人聊壹聊。”抽煙的男人拋下煙頭踩滅，向著他晃了晃頭：“走，我帶妳去喝酒。”
　　槐詩楞了許久，忍不住苦笑：“……妳們壹個兩個都喜歡忽然跳出來等著我麽？”
　　“只是巧合而已。”柳東黎聳肩，“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還有，妳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吧？”
　　車裏，柳東黎翻了個白眼，催促他上車：“未成年人不能幹的事情妳還有什麽東西沒幹過麽？”
　　槐詩認真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隨手將背包拋進車裏，坐進副駕駛。
　　“妳什麽時候來的？”
　　“壹早。”
　　“什麽時候走？”
　　“明天。”
　　柳東黎沈吟了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妳假期要還沒有結束的話，有沒有興趣跟我去‘香巴拉’玩壹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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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艾晴聽見了辦公室外敲門的聲音。
　　她擡起頭，正準備說話，就聽見門開了，門外的客人徑自走進了房門裏來，撐著拐杖，緩慢又慎重地向前邁出每壹步。
　　小心翼翼。
　　那樣子，與其說是害怕滑倒，倒不如說害怕任何疏漏和意外產生那樣。
　　直到最後，坐在了辦公室的沙發，長嘆壹聲。
　　“真累啊。”
　　老人輕聲嘆息：“好久沒有走這麽長的路了，為什麽這裏的樓會這麽高呢，小晴？”
　　在沈默中，艾晴摘下眼鏡，看著那個老人的樣子，面無表情：“天文會是保密機構，我以為辦公時間是禁止閑人進入的。”
　　“規定是規定，可但也不能阻擋壹個老人來看自己的曾孫女對不對？”
　　老人滿不在意地笑了起來，擡起渾濁地眼瞳，端詳著這壹張久違的年輕面孔，便露出慈祥地笑容：“妳不來看我，我就只能來看壹看妳了。”
　　金陵陰氏的中興之主，也是實際的掌控者，將這壹個家族從破滅邊緣拉回的老人——陰良驥如是說道。
　　“好久不見，小晴。”
　　“是啊，好久不見……”
　　艾晴冷漠地回答：
　　“——‘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