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備戰》

　　“長壽啊！
　　要不是妳轉贈給我的那顆萬林筠長老的毒丹，我真就見不到妳了！
　　唉！”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酒烏的閣樓中。
　　距離遇襲的度仙門壹行平安回返山門，已有兩個半月。
　　李長壽等酒烏傷勢平穩、門人探病熱潮退卻，才帶上靈娥，前來探望酒烏師伯。
　　師父他老人家壹直在閉關修行，並未被此事所吵擾。
　　這兩個半月，李長壽日夜不停，將小瓊峰外圍、內層大陣，達到了自己此時所能達到的極限‘性能’，此前積累的寶材完全揮霍壹空！
　　但住著，稍微心安了些。
　　剛被酒玖領著，進了酒烏的閣樓，李長壽就聽到了床榻上盤坐的酒烏，發出上面這般感慨……
　　李長壽向前見禮，面露肅容，與師妹壹同對酒烏做了個道揖。
　　靈娥將提著的補酒放去了壹旁，便被酒玖拉著去了側屋中。
　　這補酒，是李長壽為酒烏特地釀制的，能夠補元氣、止虧損、穩固本源、強筋壯骨。
　　“唉，”李長壽也嘆了口氣，走到了床榻旁。
　　因李長壽此前對酒玖百般叮囑，酒玖也未將李長壽‘做夢’之事說破；
　　就算是這般，酒烏猶自對李長壽感激涕零，全因那顆毒丹，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壹條命。
　　“師伯，您傷勢如何了？”
　　“還好，”酒烏輕輕舒了口氣，慨然道，“只是與我同行的兩位同門，慘遭橫禍，在那中神州魂飛魄散，回不來了。”
　　李長壽點點頭，也只能嘆壹聲世道無常。
　　兩人唏噓了壹陣，李長壽就直奔主題……
　　“師伯，此事查的怎麽樣了？”
　　“有些眉目了，但還不如毫無所得，”酒烏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我也不知該如何言說……
　　這事，可能是跟闡教那邊的大宗道承有關。
　　有人不願三教大會順利開啟，似乎是要暗中搞事。”
　　李長壽心底暗道壹聲……
　　‘這事必然沒這麽簡單。’
　　但他也並未多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這事牽扯當真太大了。”
　　“可不是，”酒烏搖搖頭，目中滿是唏噓，“長壽，說回妳那毒丹……”
　　“師伯可是想再要兩顆防身？”
　　酒烏定聲道：“不錯，師伯可以用仙寶、仙丹，妳所想的任何寶物來交換！”
　　李長壽卻緩緩搖頭，面露正色，言道：“上次給師伯妳的毒丹，其實是萬林筠長老賜下，讓我琢磨煉丹之法所用。
　　師伯不如去找萬林筠長老……
　　師伯，我傳聲於妳。”
　　嘀嘀咕咕，如此這般。
　　酒烏很快就點頭答應壹聲，面露思索；
　　雖萬林筠長老確實是‘兇名在內’，但那毒丹的強悍，用過壹次方才知曉……
　　有時保命的仙丹是壹條命，能殺人的毒丹，也是壹條命。
　　酒烏道：“好，稍後我就帶施施壹起，去拜見這位萬林筠長老。”
　　李長壽輕輕頷首，隨後便想起了萬林筠長老自創神通之事。
　　自己，稍後也是要去拜見，請長老傳授這門名為【毒天凈羅手】的神通……用以防身。
　　李長壽頗為關切的問詢著酒烏，關於上次金宮門山門前，被襲擊的許多細節；
　　酒烏也是知無不言。
　　而當李長壽問及，他們五人為何要暗中外出時，酒烏傳聲道：
　　“此事我只對掌門和長老他們說起過，門內也下令不準外傳；
　　這要不是妳，我肯定不開口。
　　是壹名師兄……
　　唉，是壹名門內執事，言說有人教高人要暗中見咱們度仙門壹行，囑咐壹些有關三教大會之事，將我們其余四人引入了埋伏中；
　　那些埋伏我們的，有三位天仙境、十六名真仙境；
　　還未開戰，這名執事身形瞬間就倒下了……
　　後面查看時，與那些圍攻我們的人壹樣，他的元神也是幹癟狀，元神之力、神魂，盡皆被抽空。
　　只能從偷襲之人的身份隱隱推斷，似乎是闡教的仙宗。”
　　李長壽心底壹怔，面色卻是流露出少許後怕，與酒烏又是壹陣唏噓。
　　這兩個人在那傳聲嘀咕了半天，惹得旁邊房中幾縷靈識、仙識探查了過來。
　　很快，李長壽又問出了此行最後壹個問題：
　　“酒烏師伯，我在道藏殿內殿發現了壹只玉簡，裏面似乎有提……門內地下地脈，有壹逃生用的地脈挪移陣……”
　　酒烏頓時苦笑了聲，對李長壽傳聲道：
　　“確實有，長老、峰主，以及老壹輩的執事都知道，只是都暗自不說此事罷了。
　　萬年前那次群妖偷襲的劫禍過後，咱們度仙門掌門也覺得，必須要留壹手，所以為鬥法實力不足的門人弟子，做了壹條逃生之路。
　　那條地脈通往東海之濱，若有強敵來攻，門人弟子可在百凡殿中前往地下，借挪移大陣離開，從而免遭波及。
　　不過，只有百凡殿那邊有下去的路徑。”
　　李長壽面露恍然，心底卻是壹陣微笑……
　　現在，他可以正式宣布，去往那處地脈挪移陣的路徑，有兩條了！
　　他也從未看到過什麽，與地下地脈逃生路有關的玉簡，純粹是……
　　直接挖到了！
　　大半個月前，準備搞小瓊峰地脈逃生通路的李長壽，挖穿了小瓊峰下方地脈，差點就毀了那座大陣。
　　所謂地脈挪移陣其實並不復雜，雖有挪移二字，卻非‘乾坤大陣’，就是借地脈之勢，直接順著地脈‘挪移’，瞬間可出現在了千裏、萬裏之外。
　　門內這般布置，倒是省了李長壽許多苦功。
　　但李長壽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在更偏僻的位置，留了個小號的地脈挪移陣，方向與門派所做大挪移陣剛好相反；
　　為此，也花費了他最後的寶材存量。
　　酒烏叮囑道：“這事也不能外傳，容易讓弟子們人心惶惶。”
　　李長壽點頭答應了壹聲，將話題引開，談論起養傷療傷之事……
　　半個時辰後。
　　酒施端著壹碗湯水、壹瓶丹藥，從側旁而來，柔聲道：
　　“烏烏，該吃藥了。”
　　李長壽看著這幅疑似‘前世名畫’《大郎，該吃藥了》的場面，知趣地起身，對兩位師伯告辭。
　　師妹也從屋內飄了出來，對酒烏和酒施行禮。
　　酒玖本想跟他們壹起去小瓊峰耍，但又想到自己不能太沒心沒肺，就與酒施師姐壹同送李長壽與靈娥出來，對他們兩人揮手告別，繼續在五師兄身旁守著……
　　玩耍也要看時機才行。
　　李長壽帶著師妹去了百凡殿中，壹同拜過太清老子的畫像，方才回返小瓊峰……
　　雲路上，靈娥見李長壽面色有些陰暗，低聲道：
　　“師兄，問題很嚴重嗎？”
　　“現在所知的訊息太少，無法斷定，”李長壽對師妹傳聲道，“我去丹房中閉關幾日，好好思索此事。
　　如果門內有任何異狀，妳就立刻捏碎我給妳的那枚傳信符。
　　不要怕浪費，我還能煉制。”
　　“哦，好。”
　　靈娥俏生生地點了下頭，目送師兄落去丹房，站在雲上輕輕壹嘆。
　　雖然她自己也很想如同師兄這般，讓自己緊張起來，但……
　　看壹眼門內各處，各處雲煙裊裊，入目仙鶴呈祥，依然是壹如往日的平和……
　　‘師兄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靈娥輕輕嘆了口氣，駕雲朝著自己草屋落去。
　　丹房周遭大陣開啟，此時的林間再無靈氣湧動，頗為平靜；
　　但如果是靈覺敏銳之人，站在這片密林之外，向內看壹眼，或許便會寒毛直豎……
　　……
　　進了丹房，李長壽隨手落下了壹道紙人分身，化作青煙回到了地下密室。
　　取出壹摞空白畫卷，直接在地面壹條條鋪開，隨後他便脫了鞋，在上面漫步而走。
　　這並不是他需要特殊的‘姿勢’，才能靜心思考……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摸出了壹只自制的炭筆，盤腿坐下，在最上方畫卷的最左側寫了壹豎行小字：
　　【假如我是背後算計者】
　　隨後又畫出了兩只箭頭，壹只箭頭平直，後寫【遇襲與金鰲島煉氣士此前論道無關】；
　　壹只箭頭斜指向下面大片空白區域，寫上【與金士論道有關】；
　　沈思壹陣，又在兩個條目上各自引出了壹些箭頭，將自己感覺任何有可能性的發展路線，慢慢羅列了下來，而後逐條分析……
　　這次，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現在已知的信息當真不多。”
　　只知，算計度仙門之人神通廣大，有控制天仙、真仙煉氣士的神通，可瞬間滅殺這些傀儡。
　　動機應分為幾條：
　　與度仙門有仇怨、圖謀度仙門‘家財’……
　　但最有可能的壹條‘敵方動機’，被李長壽重點圈了起來：
　　【幹擾三教大會進行，挑撥三教之間矛盾】
　　從源頭分析，從結果驗證，不放過任何壹條邏輯鏈條；
　　李長壽低頭寫寫畫畫，仙識籠罩整個小瓊峰，手中炭筆越來越短。
　　整整三日過後。
　　李長壽長長地舒了口氣，坐在地下密室的書桌後，身前是被他仙力撐起來的壹張‘白底黑幕’。
　　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眼、符號、箭頭、圖案；
　　十數條‘故事線’，上百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哪怕元兇未知，只要接下來，對方采取下壹步動作，他就可找出後續對應的幾條‘故事線’！
　　李長壽並不是要找元兇是誰，這沒什麽意義；
　　因為對方八成是自己現在無法接觸、碰之即死的人物。
　　李長壽只是想在對方有所動作，且被自己察覺時，能迅速反應過來，做出正確的應對……
　　直接暴露自己的修為，也不過是給門內增加壹名長老級的戰力，沒什麽大用。
　　各峰長老還少嗎？
　　自己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拿到度仙門的話語權。
　　所以，還不如藏著修為底牌，暗中盡自己全力自保外加護持師門……
　　而且實際效果上來看，自己躲在暗中，反而能發揮更多作用。
　　取出三只木牌，李長壽拿出壹把刻刀，開始低頭擺弄；
　　用‘看後便消失’的藥水，在其上寫下了三條計策，裝在了三只錦囊中。
　　第壹條計策：哭。
　　自己已經在酒烏師伯那裏埋下了伏筆，酒烏師伯稍後就會去找萬林筠長老；
　　這只錦囊，將由萬林筠長老轉交給酒烏師伯，並嚴令酒烏師伯接下來壹直呆在門內，若門派遭襲、護山大陣被破，要確保酒烏必會打開這條錦囊。
　　所謂‘哭’，不是隨便亂哭，必須要會哭。
　　李長壽在這只木牌上寫的是：
　　【前去百凡殿，尋祖師畫像，發自肺腑嚎啕大哭，言說度仙門尊太清妙法，本與世無爭，卻遭旁人利用，意圖滅人教道承度仙門壹門，以挑撥道門三教，求祖師顯靈……】
　　第二只錦囊給酒玖師叔，這個要等發生大事之後，不能直接拿給她。
　　第三只錦囊，則是給師父的，其上寫明了自己需要師父幫忙掩護之事，其實是讓師父護著師妹離開。
　　這要爆發門派大戰，師父必然上頭，必須提前做好應對。
　　李長壽自己，倒是不用人護著，發現各處預兆之後，本體肯定是在壹個安全之極的地方……
　　封好錦囊，李長壽低喝壹聲：
　　“全軍備戰！”
　　呃，全軍好像就自己壹人。
　　他隨手在桌子上劃過，袖中跳出了兩排小紙人，對著李長壽齊刷刷地行禮。
　　李長壽笑了笑，又來了壹次。
　　“全軍備戰！”
　　小紙人瞬間殺氣騰騰的張手晃來晃去，奶兇奶兇。
　　不開玩笑了。
　　自己現在要做的最緊要的三件事——
　　迅速擴充‘催毒法器庫’，無上限增加毒粉數量；
　　強化紙道人，讓自己能夠分心神禦使，絕不可全部心神投入紙道人身上；
　　得到萬林筠長老深層次信任，這是威懾力不弱於金仙的大腿！
　　站起身來，李長壽看著面前‘黑幕’最中央、寫著的【元兇】二字，目中精光閃爍。
　　‘不管妳是西面的，還是北面的，還是跟我度仙門有仇，或是闡截人教中與另外兩教有仇、不願讓三教和好如初之人……
　　只要妳敢動！
　　哼！
　　哥就敢跑……’
　　……
　　半年後，中神州，金宮門山門。
　　三道身影飛出仙島，這卻是金鰲島的三名煉氣士，相約回返金鰲島，在此地待的有些膩煩了。
　　這三人，剛好都是當日去過度仙門之人；
　　其他兩人都是聽元澤老道抱怨，感同身受，決定提前返回金鰲島修行。
　　在這裏消磨時間，還不如回去自在逍遙！
　　白雲飛出千裏，元澤老道站在最後方，雙目之中劃過壹縷血色，向前邁出兩步，突然道了句：“兩位道友……”
　　兩人回頭看了過來，突然聽到了‘嗡嗡’的蚊聲，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後頸都是壹疼，身形立刻就要仰倒。
　　元澤老道順手扶住這兩名中年男人，繼續駕雲朝著東南方向飛馳，宛若無事發生壹般；
　　又半個月後；
　　元澤老道駕著這朵白雲，停在中神州與東勝神州交界處，妖族地盤的壹處密林中。
　　仿佛此前便商量好的壹般，壹道道黑影從林中各處匯聚而來，在三人身周環繞，盡皆跪伏不起。
　　這些身影，有妖、有人、有靈，渾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全力掩蓋自身氣息；
　　他們唯壹的共同點，或許便是脖子上，有壹絲絲微不可見、已經愈合的傷痕。
　　有壹名妖族捧著三只托盤前來，跪在三人身前，托盤中血光閃耀，有三朵拳頭大小、七瓣的血色蓮花。
　　此時，僅元澤老道這三人可見，壹抹血色的倩影在他們身周不斷閃爍，飄動……
　　這人影面容模糊，身段誇張，過分的妖嬈。
　　她在三人耳旁輕輕訴說著什麽，那壹縷縷溫柔的嗓音，鉆入了三人心底。
　　“服下它……服下它……
　　這就是妳們壹直求的長生啊……
　　三教源流大會，本就是闡教為了壓截教壹頭，妳們現在有辦法去阻止……
　　只有妳們能阻止……
　　快去滅掉度仙門、度仙門……”
　　以元澤老道為首的三名金鰲島煉氣士，各自捧起壹朵七瓣血蓮，齊聲道：
　　“屬下遵命！
　　此次絕不會失手！”
　　數萬裏之外，某處峽谷深處，盤坐在壹朵玉色蒲團上的文凈道人冷冷壹笑。
　　她並未多管，轉身便朝著西方飛去。
　　掌控截教煉氣士，安排傀儡襲擊度仙門那五名在金宮門的仙人，為的是讓這個度仙門，引起各方註視；
　　然後，再讓截教煉氣士，偽裝成闡教仙宗與妖族聯手的模樣，去覆滅小小的度仙門……
　　算計，就成了。
　　這對她而言本就是小小的計謀，那三名金鰲島煉氣士，便是她布置的偽裝。
　　此事只要發生，不管結果如何，都會讓三教之間間隙繼續增大。
　　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而她……
　　怎麽可能繼續露面，若是不小心招來了那人教的大師兄，她可沒把握逃生。
　　事發前脫身，暗中回返西方教，遠遠看壹場好戲，這才是明智之舉；
　　若發現這三人得手或失手，直接讓他們飛灰湮滅，留下指向截教和闡教的線索，便可壹了百了。
　　‘這次事成，那幾個混蛋副教主，會拿什麽來賞賜？
　　哼，是拿什麽來孝敬本女王大人！
　　這幾個窩囊廢，若非兩位老爺護著……
　　早晚吸幹了妳們！’
　　文凈道人冷笑了聲，身影消失不見，只留壹縷蚊聲，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