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九節　尾聲

　　艾修魯法特完全不知道菲兒什麽時候來到了山區，更不知道她怎麽來到這裏。不過，菲兒既然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那麽毫無疑問，她已經知道壹切了。他突然意識到女先知的水鏡之法，菲兒應該把壹切都看清楚了吧。
　　“湯瑪士的葬禮上沒看到妳出席，我就開始擔心了。”菲兒也許是看到了艾修魯法特的表情：“於是我用了水鏡，卻正好看到妳抱著裏歐屍體的樣子……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會有事情發生，所以我壹直在觀察。”
　　“妳是來殺我的嗎，菲兒？”他問。菲兒赤手空拳，沒帶武器，但他知道菲兒是個精通魔法的女先知，而且是其中佼佼者，甚至是聖女的候補。
　　“不。”菲兒回答。夜風吹拂她的頭發和她身上的輕紗：“我只是……來和妳見個面而已。”
　　確實，從菲兒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殺氣和敵意。
　　“見個面？好吧，見個面！”艾修魯法特的眼睛盯著對方。四周看不見其他人，但是依然有可能有誰用魔法遮蔽了身形，在邊上窺伺。
　　“不要這樣充滿警惕和敵意，伯爵。我無意和妳為敵。”艾修魯法特警惕的姿勢讓菲兒發出壹聲長嘆：“其實從我第壹次見到妳開始，我就對妳充滿好奇。妳似乎擁有著超越凡人的力量，但是又捉摸不定。為何妳身為魔法使者卻披上甲衣，拿起長劍？為何妳有如此的驍勇卻默默無聞？”
　　“現在妳終於明白了嗎？因為我是壹個邪惡的吸血鬼！”艾修魯法特不知道為什麽感到壹陣怒意。
　　“我們只根據人的行為來判斷他的為人。騎士的後代中有膽怯的懦夫，民兵的子女裏也有勇敢的戰士。人人都說吸血鬼是邪惡的，但是妳卻不壹樣。”菲兒壹步壹步的靠近，她沒有抓住魔法之風，也沒有拿著任何有威脅的東西。但是艾修魯法特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妳所做的壹切我都看在眼裏。妳是真心真意的為了這個國家而戰。妳也是真正的愛著湯瑪士。無論妳是什麽，至少這兩點我可以肯定。”
　　她輕輕的伸手抱住艾修魯法特，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菲兒的動作很慢，但艾修魯法特卻沒有躲開。菲兒擡起頭，溫潤的雙唇印上的艾修魯法特冰冷而帶著血腥味的嘴唇。
　　那只是壹瞬間，但又像是很長時間。菲兒松開手，向後退去，然後她轉過頭，不再面對艾修魯法特。
　　“妳別誤會，我可不是愛上了妳。只是……有那麽壹瞬間，被妳所吸引了。”
　　夜風帶來菲兒的聲音，聽起來飄渺而悠遠。若非艾修魯法特聽力超人，恐怕連完整的句子都聽不清楚。
　　“快離開吧，艾修魯法特。”菲兒沈默了那麽壹小會：“雖然我並不抱有敵意，但是這個國度已經不可能容下妳了。我要回到聖山去，也許這是我們最後壹面了。不過假如自然之神允許，有朝壹日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希望我們再見面的那壹天，我們不要站在敵對雙方的陣營裏，彼此對望。”
　　“我也是如此希望。”艾修魯法特輕聲回答。
　　菲兒向側面走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之中，艾修魯法特只在最後壹瞬間看到她再次握住了魔法之風。通過某個魔法，她已經離開了。
　　艾修魯法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上殘留的那種柔軟的觸感讓他心頭感到壹絲驚訝，還有壹絲暖意。
　　“主人……”腦海裏，嘉莉的聲音略帶壹點警告：“不要和女先知扯上什麽關系，她們都很危險。”
　　“我知道。”艾修魯法特朝著菲兒消失的地方再次看了壹眼。在菲兒出現之前，他已經用黑魔法對那匹亡靈馬發出了召喚，現在他則清楚的感覺到了對方的回應。
　　很小的壹段時間過後，壹個黑色巨大身影從山嶺之中躥了出來，靈活的穿過樹叢，跳過石頭和各種障礙，壹直跑到了艾修魯法特的面前。
　　那正是艾修魯法特之前所復活的那匹亡靈馬。壹年多不見，亡靈馬的外表依舊，看上去和活馬沒什麽區別，只有它身上的馬鞍和肚帶變得破破爛爛，骯臟不堪。
　　“看來它擁有了壹定的能力了呢。”腦海裏，嘉莉解釋道：“從數據上講，它早就應該耗盡了您輸送給它的黑魔法能量，但是它還能動，說明它已經本能的學會了壹些從自然環境中汲取黑魔法的技巧。它應該已經可以被稱為夢魘了。”
　　艾修魯法特跳上馬背，這個破爛的馬鞍騎起來的感覺格外令人懷念。艾修魯法特摸了摸馬鬃，腦海裏卻不自覺的閃過壹張又壹張的面容。
　　“主人，還有壹件事情要通知您。”
　　“什麽事情？”
　　“嗯，是這樣的。我的前任主人，也就是您的妻子，琴心大人委托我交付給您壹份遺書。她特別交代過，要在您成為完全的吸血鬼之後才能交付給您。因為只有這樣，您才具備初步的自衛能力，才能資格完成她所交代的任務。您願意看嗎？”
　　“好吧。”艾修魯法特回答。說實話，琴心在他的記憶裏已經變得相當模糊了，以至於讓他很難想得起她的音容笑貌。
　　琴心出現在他的馬前，穿著粉紅色的上裝和白色的裙子，笑盈盈的凝視著他。艾修魯法特短暫的驚訝了壹下，但是馬上就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存在和四周環境格格不入，完全不融洽。這只是壹個直接被投入他眼睛的幻影，正如嘉莉壹樣。
　　“大哥哥……能讀到這份留言，說明妳已經成功的活下來了呢。”琴心微笑著，她黑色頭發富有光澤，黑得就像夜晚的幽靜，柔順的傾泄在她柔軟的背上：“不管怎麽說，都值得慶祝。現在妳終於有了壹定的力量，應該已經能在這個充滿敵意的世界上活下去了。所以，我有些話要告訴妳。”
　　少女臉上滿是微笑，聲音宛如銀鈴壹般悅耳。
　　“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是，妳現在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後壹個吸血鬼了。而且，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奇遇，妳也沒有把其他人變成同類的能力。基因層次的調制需要大量的專業設備。在這裏，我要在表示抱歉，是我給了妳這受詛咒的永生，卻不能壹直陪伴妳，要讓妳承受這永恒的孤單。幾千年，也許上萬年的時光，妳都必須獨自度過。”
　　“所以，我也不想給妳什麽額外的負擔了。我不希望妳為我報仇什麽的，只是希望妳能和人工智能壹起，在這個世界上獨自活下去。如果說硬要有什麽任務的話，那也是簡單的任務。我現在暫時保密，但是我已經在人工智能裏設定好了程序，在遇到那些事情的時候，妳自然會知道要怎麽做。”
　　琴心的幻影低下頭，跪伏在地上，用妻子對丈夫的那種姿態，非常莊重的態度做了壹個賠禮道歉的下拜動作。
　　“對不起，大哥哥，請原諒我的無奈，原諒我的任性。獨自壹個人，在這個充滿敵意的世界，想辦法活下去吧。”
　　幻影消失了。
　　“我們該走了。”嘉莉提醒道。
　　艾修魯法特再次遙望壹下腳下的這片土地。有那麽壹段時間，他幾乎以為這裏就應該是他的家園。不過他馬上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裏趕走。只是錯覺，就算沒有發生那壹切，他也只能在這裏呆上三、四十年而已。
　　“主人，您在感嘆什麽？”
　　“沒什麽……只是……只是……覺得有點失落而已。”壹切都已經恩斷義絕，這裏再也不是他的家園了，而他絲毫也不曾為此後悔！艾修魯法特驅策坐騎，小跑著離開了。
　　在某個神秘的殿堂裏，幾個身影正圍坐在壹張圓桌邊上。這不是普通的桌子，而是某種特殊金屬制作而成，散發著微藍色的神秘光澤。
　　“諸位，這是我們近段時間所做的壹系列工作。請大家註意看。世俗組的工作完全是壹團糟，我們擴大宗教影響力的努力已經全完了！不但沒有取得計劃中的成果，反而連過去取得的進展都賠了進去。帕羅人在軍事上的失敗毀了我們所有的努力……總之，這是壹場大失敗！我們取得更多人力物力的計劃全部成了泡影！”
　　譴責聲此起彼伏，也夾雜著少數辯解聲。
　　“實在是帕羅人太沒用，我們已經投入了相當可觀的資源，損失很大……而且勝敗乃兵家常事，最多不過二十年時間，我們就可以再次嘗試插手斯提吉亞。”
　　“閉嘴！”壹位看起來地位最高的身影呵斥道，辯解的那個人乖乖住口。
　　“我們在卡萊安之戰中損失慘重，而且現在還面臨北方混沌邪神的信徒持續的入侵，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很難從世俗之中抽調人力物力滿足我們的計劃需要！這會拖延我們建造計劃，世俗組必須為此負全責！”
　　“不要再責怪他們了，來看看我們的好消息吧……好消息是……挖掘組取得了超乎想象之外的成果。各位，請看！”
　　壹道朦朧的光芒從圓桌上升起，在光芒中出現了某樣東西的幻影。
　　“這個……”
　　“這個是……居然是……”
　　“沒錯，這是我們從西瓦尼亞地區找到的成果。壹個完好的反物質發動機。有了它，我們的計劃幾乎可以加快壹倍，因為不需要花費力氣攻克最麻煩的技術難關了！”
　　“太棒了！這下子，我們就可以……”有人興奮的叫道。但是壹個身影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怎麽了？會議還沒結束呢……”那個歡呼者壹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些尷尬的看著那個站起來離開的人。
　　“無所謂。反正，我都不可能離開這裏了。”那個離開的人用只有女性方才擁有的甜蜜而冷淡的口吻回答。在不知哪裏發出的幽暗光輝照耀下，她兜帽之下的長發格外醒目。
　　公主的騎士（下）完
　　03
　　插曲：失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