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祖孫

　　壹行人沒有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走向城堡。
　　壹聲長長的號角聲宣告他們的到來。城堡大門打開，壹個裹著黑色袍子的人在院子裏等著他們。
　　“伊莉娜！”這個黑色袍子的人發出壹聲老年人的嘶喊。
　　“外公！”伊莉娜看到那個人，立刻就跳下坐騎，哭著沖過去。兩個人抱在壹起。雖然相隔很遠，但是艾修魯法特的視力很好，所以他清楚的看到老人從黑袍子伸出的手。那雙手上滿是怪異的小瘤子。
　　傳說中，聖吉恩國王藍吉爾壹世患上了無法痊愈的慢性病，失去了王者的威儀，不得不隱居起來。看起來傳說的事情十有八九不是謠傳。
　　湯瑪士是非常明智的停留在城堡入口附近，距離祖孫兩個較遠的位置，以避免打攪這次難得的重逢。湯瑪士帶了頭，其他人也都停在他身邊。
　　遠處的兩個人說了壹小會話，接著黑袍老人把伊莉娜帶進了城堡的主樓裏面。
　　看著他們消失在樓梯口，湯瑪士方才離開城堡，把艾修魯法特帶到城堡外面的營地裏。
　　“艾修魯法特爵士，今天我相信妳壹定很累了，請先在這裏休息壹晚，有什麽話明天再說。我這把老骨頭也已經快經不起顛簸了呢。”
　　此時在城堡高處的房間裏，已經點燃了照明的燭臺。
　　“妳那個廢物老爹還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黑袍老人冷冷的說道，“外公，請不要這樣說父……”
　　“閉嘴！妳那個廢物父王有比帕羅人多上三倍的軍隊。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是五倍七倍！他還有堅固的前線城堡，廣大的後方領土，進可攻退可守！可是他拿著這麽多本錢幹什麽呢？帕羅人動員了大軍，而他就派上壹支小部隊頂在前線，然後以為這就是戰爭！連手下十分之壹的軍隊都沒有動員……結果讓帕羅人翻過姊妹山脈，把他全家給壹鍋湯全燉了！身死國滅……還真的是壹個身死國滅的下場。真得很適合這樣的廢物！我都懷疑把女兒嫁給他是不是我壹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誤。而且他為什麽讓妳逃出來了？妳的哥哥們……妳的哥哥們為什麽沒有跟出來？！”
　　“我……”伊莉娜已經嚇得縮成壹團。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現在就算後悔也沒有用了！現在只有妳壹個了，我也別無選擇，只好親自教導妳這個傻丫頭帝王之道！告訴我，妳父親曾經教導給妳什麽了？不要廢話，說重點！”
　　“……騎馬、念書、詩歌、音樂、各地語言……”
　　“夠了夠了！”黑袍老人暴躁的打斷了她的話：“果然，他從未把妳當成繼承人……這也難怪，妳有兩個哥哥呢！妳的人生本來就是固定好的！妳要作為壹個千金小姐長大成年，然後為了達成某個條約，或者為了拉攏某個大貴族而出嫁。然後為妳的丈夫生壹堆孩子，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什麽政治權謀，什麽勾心鬥角妳統統不用接觸……”
　　“不會的，我會和壹個勇敢的騎士在壹起……”
　　“勇敢的騎士！哼！不管怎麽樣，命運已經改變了壹切。現在妳的家族中，妳是唯壹的繼承者。所有那些有資格和妳競爭王位的人都已經死光了。現在除了妳，我也確實別無選擇。現在開始，妳必須忘記妳過去所有學到的壹切，我將教授妳光與暗的帝王學！這是妳必須面對的道路！和我壹樣，妳也別無選擇，要麽跟著我學，認真掌握妳必須掌握的壹切，要麽就去死！”
　　伊莉娜開始輕聲的哭泣。
　　“不許哭！王者無血無淚！這是必須學到的第壹點！我沒有時間教導妳理論了，直接從實踐開始。隔壁是女性的更衣室，那裏有各種衣服和壹位啞巴侍女。幾天後我們會舉行壹場宴會。去穿上妳認為宴會上最合適的衣服，再回到我面前。如果妳在儀容方面不能讓我滿意，我絕對會用最快的方法，把妳糾正回來！”
　　“記住，不是越豪華越好！眼前是非常時期。太過奢華的裝扮會讓妳的屬下認為妳生性奢華而寒心。但是妳也不能隨意的打扮，女王征服屬下的第壹件武器就是容貌。這就是妳的第壹課。”
　　艾修魯法特走出自己的小房間。他註意到湯瑪士並沒有住在房子裏，而是和普通士兵壹樣住在帳篷裏。應該說，他是享受這種待遇的唯壹壹個人。其他房子幾乎都用來堆放各種物資，比如弓箭和糧食了。
　　“主人，必須在他們發現不對頭之前把馬弄走。”嘉莉再壹次提議。
　　亡靈馬確實是個麻煩。盡管這馬因為制作得好，外表看起來和普通馬沒啥兩樣。但是它並不會吃草，而是依靠黑魔法能量運作。在短時間內或許不會露陷，但是時間長了肯定會讓馬夫感到不對頭。
　　正確的做法是離開這裏。但是艾修魯法特並不想離開。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毫不相幹的外人。既然他已經承諾要作為伊莉娜的騎士，那麽至少在伊莉娜放棄他之前，他應該盡到騎士的責任。
　　“主人，我有壹個好計劃。”嘉莉在他的腦海裏，提出了壹個意見。
　　壹群完成了工作的民兵正聚集在壹起討論著什麽。艾修魯法特湊了過去，聽到他們在討論即將到來的戰爭。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這些民兵非常熱誠，壹點也沒有對未來戰鬥的畏懼，相反個個都士氣高昂。
　　把這裏所有的士兵都加起來，估計也不會超過兩千。湯瑪士畢竟只是壹個邊境地區的領主而已。但是他的手下們，卻似乎壹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妳是誰？”身後響起壹個聲音。艾修魯法特轉過頭，看到壹個陌生的騎士帶著三五個士兵站在他身後。
　　這個騎士大概三十來歲，臉型方整，眉宇中有壹股無法形容的肅殺之氣。他全副武裝，全身甲胄，手持壹根大戰錘。壹種本能的危險感讓艾修魯法特不自覺的握住佩劍。
　　“奸細！”騎士大喊壹聲，但是在兩個人動手之前，第三者及時出現。壹個穿著紫色鬥篷的年輕人跑了過來，阻止了這壹觸即發的沖突。
　　“等壹下，威廉戴利大人。這位不是奸細，是艾修魯法特爵士。”
　　“艾修魯法特爵士？這個名字我怎麽沒聽說過？”
　　“他是今天剛剛來的，護送公主殿下來的。”年輕人貼在威廉戴利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後者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艾修魯法特爵士。我不知道您的事情，所以看到營地裏出現了陌生人就以為是來了奸細。這樣吧，作為道歉，我願意到那邊的酒館請您喝壹杯啤酒。”
　　“我叫裏歐，艾修魯法特爵士，恐怕您沒註意到我。但是湯瑪士大人讓我留意您。您瞧，要不是湯瑪士大人早有防備，恐怕就會發生壹些不必要的沖突了。”
　　湯瑪士還真是細心啊，艾修魯法特突然覺得自己對那個老人多了幾分好感。
　　艾修魯法特輕松的端起又壹大杯。在他面前，威廉戴利已經眼睛發紅，身體搖晃，幾乎快不行了。
　　這場酒桌上的戰鬥是這位騎士發動的。桌子邊上那壹整個空酒桶說明了他們這次的戰鬥過程是多麽激烈。威廉戴利確實有笑傲酒桌的本錢——如果他沒有遇到艾修魯法特的話。
　　裏歐沒有參與進去。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加入，也不會讓結局有任何不同。這個叫艾修魯法特的騎士貌不驚人，酒量卻大得令人咋舌。
　　“再……再……再來……”威廉戴利說起話來，舌頭都不利索了。他端著酒杯，酒不停的從杯子裏灑出來。
　　“好了好了，威廉戴利，不要再喝了。”裏歐輕聲勸解。
　　“不行……壹定要……幹了這杯……”話是這麽說，但是他卻已經酒力發作，再也堅持不下去，壹頭趴到了桌子上，鼾聲大作。
　　“這麽說，湯瑪士大人……只有有他在……”看著威廉戴利倒下，艾修魯法特轉而繼續剛才和裏歐的話題。
　　“嗯，只要湯瑪士還在，我們就絕對不可能輸！”裏歐舉起酒杯，對著天花板：“讓我們為無敵的湯瑪士伯爵幹杯。”
　　“很多年前，卡西洛斯曾經和帕羅交戰。那個時候我們聖吉恩和卡西洛斯雖然是同盟，但還遠沒有現在這麽親近。卡西洛斯連戰連敗，不得不向我們求援。可惜那個時候我們聖吉恩忙著清剿綠皮獸人，倉促間實在抽不出軍隊來。於是國王就為卡西洛斯派去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小的援軍——就湯瑪士大人獨自壹個人，最多還有幾個隨從。結果呢。幾個月後，帕羅的大軍就被打得灰頭土臉。湯瑪士大人率領卡西洛斯軍隊攆著帕羅佬的屁股，把他們壹口氣攆回老家。順帶還攻陷了著名的狼口城堡。在湯瑪士大人和國王陛下退隱之前，帕羅佬壓根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次也不會有區別！只要湯瑪士伯爵出山，帕羅的野心就只是水中月鏡中花！”
　　“真的有這麽厲害？”艾修魯法特有些疑惑。他倒是也聽說過類似的傳聞，但白天他問湯瑪士這個問題的時候，為什麽湯瑪士似乎不願提及過去呢？
　　“可是湯瑪士……伯爵，似乎不願意提及……過去的輝煌。”
　　“他當然不願意提及。不過這是個公開的秘密。他長年征戰在外，結果沒有時間照顧家庭。壹些在戰場上輸給他的鼠輩，居然在某個夜晚偷襲了他的領地，殺害了他的妻兒……所以您看，湯瑪士大人至今孤身壹人。這是他永遠的悔恨和痛苦。妳可千萬不要在湯瑪士大人面前提及這些事情，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