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節　會面

　　“妳就是濱族的使者？”站在他面前的，是壹個穿著騎士盔甲的人類。壹路過來，雖然有壹個黑魔法師帶路，但是沿途看到的各色各樣的不死生物還是會讓人情不自禁的的感到頭皮發麻。而那個黑魔法師簡直就和亡靈沒啥兩樣，眼前看到壹個正常的人類實在太好了。
　　使者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壹下這個吸血鬼的人類部下。這個人大概五十上下，沒戴頭盔，頭發理得很短，但是依然顯得黑白斑駁。他的肩膀寬闊，肌肉結實，眉宇之間透露著壹種軍人的威儀。但是他的神色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壹種“木訥”的感覺。這個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壹個單純的軍人，是那種習慣於軍營而不是社會的人。這個人看起來既不是那種追求力量不惜壹切的黑魔法師（而且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是那種嗜錢如命的財迷雇傭兵。這樣壹個人居然成了吸血鬼的部下，讓使者不由得不感到略微的錯愕。
　　不過幸好他馬上回過神來了。
　　“是的，我有事求見吸血……公爵大人。”使者下意識的開口，差點就說錯話了。
　　壹陣寒風吹過，傳來刺鼻的腐臭味。聞到這個味道之後，這個中年軍官皺起了眉頭。然後努努嘴示意使者跟他走。
　　他們沒有朝著不死軍團的核心位置前進，而是轉了壹個圈，從外面繞到了壹個長滿常綠灌木的小山坡上。雖然今天天色很陰沈，但是使者還是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吸血鬼。
　　吸血鬼的紅色盔甲，在背景的襯托下實在太顯眼了。此時吸血鬼正好站在壹塊巨石的前面，白色的石頭襯托下，能讓人隔著老遠就看到那血色的身影。
　　也許是覺得剩下的的路已經不需要指引了，那個帶路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從斜刺裏離開了，使者定了定神，繼續走向吸血鬼。
　　“妳就是濱族的使者？”吸血鬼沒有戴頭盔，單純從臉部來看，幾乎看不出他和人類有什麽區別。傳說中吸血鬼的獠牙外凸，但是事實似乎沒那麽顯眼。假如吸血鬼確實有獠牙，那麽至少也可以隱藏在嘴唇之下。事實上，如果他身上沒有穿著這血色的，纏繞著肉眼可見的黑魔法能量的盔甲，或許使者會擔心自己認錯了人。
　　“公爵大人，我帶來了我們的最新……建議。”使者從身上拿出那件封好的文件。
　　“雖然我不抱什麽期望，但是姑且看壹下吧。”吸血鬼伸手接過那封文件，打開並且用很快的速度閱讀完畢。
　　“這就是妳們的提議？恢復和平，讓我釋放手裏的俘虜，交還武器和糧草。而妳們則撤離我的土地，並且回家去。”
　　吸血鬼用壹種嘲諷的語氣問道。他再看了壹次
　　“我們希望大家休止兵戈，和平共處。”使者大聲的回答。
　　“這真的不像是妳們要說的話。”吸血鬼看了看手裏的文件，三兩下將其撕成了碎片，隨手朝身後壹丟：“這是最後通牒？”他用諷刺的口吻反問。
　　“不，這只是……談判草案……我們在進行壹場談判。”使者盡力讓自己保持著平靜：“我是來嘗試解決我們之間的……誤會。您的手中有我們的非戰鬥人員，按照壹切文明生物之間通行的原則，他們不應該受到戰爭的波及。”
　　“如果是我們雙方在公平原則之下從容不迫的陳述各自的主張，那麽我就認為這是壹場談判。但是，在妳站在這裏的同時，妳們那些有備而來的軍隊隨時都在調動並威脅著我，這與妳的建議是頗相矛盾的。在我看來，妳到這裏來，是想自己作這次交涉的裁判，而交涉的結果完全有可能是這樣的：如果我按照妳們所說的‘文明’戰爭的方式，把妳們那些婦孺和物資交還給妳，那等於就是武裝了我的敵人，好讓他們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攻擊我。”
　　“這是什麽意思？血色公爵，妳在質疑我們的誠意？”
　　“誠意？我只看到了壹個又壹個的謊言、欺騙和詭計。妳以為我是可以隨意糊弄的三歲小孩嗎？妳們回去？妳們能回哪裏去？妳們的故鄉早就被瑞恩人占據了，他們會容許妳們回去嗎？妳們等著我把武器和家屬還給妳，好讓妳們毫無後顧之憂的攻打我？我見過愚蠢的，但我真的沒見過像妳——哦，不，應該說妳的主子——那麽愚蠢的。這種騙局，哪怕是最沒有見識的農夫也不會上當。”
　　“不過呢，既然妳已經提出了妳們的要求，現在聽聽我的。我的要求很簡單，濱族所有的士兵都放下武器，向我無條件投降。如果這樣的話，我就饒妳們壹命，至少是暫時不會殺妳們。這是妳們祈求我仁慈的最後壹次機會，不會再有下壹次的。”
　　使者握緊了拳頭，他的眼中怒火升騰。
　　“妳還沒打贏呢，血色公爵！我們不會接受這種恥辱的條件，妳以為我們濱族只是任妳擺布的羔羊嗎？我們還有強大的軍隊，我們會用堅定的意誌作戰到底的！瑞恩人會援助我們，全世界都會援助我們”
　　“如果堅定的意誌能讓妳們的士兵刀劍穿胸不死，我就相信它有用。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討論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說說實際吧。”
　　“實際就是我們知道，在戰爭中，命運有時是無偏頗的，表面上占著優勢的壹方並不等於得到最終勝利，人數眾多的壹方有時也不壹定穩操勝券。更何況我們的情況遠沒有那麽糟糕。對我們來說，屈從於妳，我們的壹切希望都喪失了，但如果繼續采取行動，為了我們自己的未來而戰，我們就還有希望站立起來。血色公爵，我們知道妳力量有限，妳當初沒有乘勢攻打米爾城，本身就說明了妳的軟弱。”
　　“強大和軟弱都是相對而言的。我當初未去攻擊米爾城，是因為我對瑞恩的實力有所畏懼。這壹點我不否認，亦無需否認。但是妳們並不是瑞恩人，妳們濱族遠比瑞恩更為贏弱，否則的話，妳們為何要離開居住得好好的家鄉，而試圖占有西瓦尼亞？妳們自己選擇了這樣的命運，那樣就應該準備接受眼下這樣的命運。”
　　“我再強調壹次，血色公爵，妳還沒有勝利。就算在眼前這樣不利的條件下，我們也遠談不上窮途末路。我們相信諸神會保佑我們，因為我們是以正義抗擊邪惡。我們在軍事力量上的不足——如果有不足的話——將通過與瑞恩人人結成具有約束力的同盟而得到彌補。因為哪怕僅僅是站在同為人類這樣立場的緣故，他們也會來援助他們的同類的。因此，我們的力量絕不是妳所想象的那麽不堪壹擊。但是如果妳接受我們的和平，那麽我們就可以避開無謂的戰鬥。我們會回到故鄉去，我們通過分散行動的方式達成這壹點。我們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因為我們這樣壹個充滿勇士的民族想要找到合適的棲身之處還是比較容易的，只要我們不試圖占有和征服，很多國家都會願意接納我們。”
　　“說起神靈，我倒可以告訴妳。確切的說，我和神之間的距離遠遠比妳們和神之間的距離要短。我曾經和神面對面，甚至能夠對她為所欲為。我不相信那種神可以給妳們什麽樣的保佑。至於瑞恩人，妳們相信他們會出於同類的立場而來幫助妳們？在此我恭賀妳們的天真，但不忌妒妳們的愚蠢。當瑞恩人出於自己的利益而采取行動時，他們確實是世界上最有行動力的人；至於他們為其他人的利益而行動時，他們不會比蝸牛快多少，更別說是妳們濱族。妳們兩方歷史上還打不夠多，仇恨不夠深？”
　　使者咬緊了嘴唇，從吸血鬼臉上那種無所謂的神態，從吸血鬼嘴中那種充滿嘲諷的口吻，他就知道這場談判很難有壹個結果。不過這方面他也是知道的，本來這就是壹個步驟，壹個戰爭之前的“通過儀式”罷了。
　　事實上確實如吸血鬼所說，無論這場談判會不會成功，事情都不會有變化。在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之後，濱族已經沒有後退或者反悔的可能了。至少凱達薩沒有這個可能。
　　他本著自己的職責，努力的再嘗試了壹次。當然，沒有任何結果。這場談判就到此為止，使者自己也知道自己也已經無能為力。於是他選擇了告退。
　　艾修魯法特看著對方沮喪的離開，壹直走出視野範圍。然後他低聲的對身後說了壹聲：“出來吧。”
　　從他身後的那塊大石頭後方，五六個人走了出來。如果那個使者尚未離開，他恐怕就會因為驚訝而張大嘴巴而合不攏。因為這幾個人他都認識。
　　領頭的那壹個就是達蒙，濱族的大長老。此時的他，面色蒼白，神情委頓，這是那種飽受內心的煎熬，在恐懼和不安中掙紮，並且長時間沒有睡眠的人所常有的神情。
　　“好了，我已經和壹方的使者談完了，現在輪到和妳們再談談。達蒙，凱達薩已經鐵了心要和我戰鬥到底了，否則他就不會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至於妳，照樣可以選擇妳自己的道路。”
　　吸血鬼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為我們過去所做了壹切向您道歉，我在這裏懇求您的寬宏大量和憐憫。”達蒙立刻帶頭跪下來：“但是請相信我，關於這次戰爭，完全是凱達薩和瑞恩人壹手策劃，我們只是因為習俗和法律的力量而不得不跟從而已。”達蒙低下頭，用他所說達到的最謙卑的聲音說道。
　　“好吧，我就相信妳。不過對我來說，口頭上的保證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除了少數真正天性高貴的例外，人類並不值得信任。作為效忠的證明，我要妳們為我做壹件事情。”達蒙偷偷擡起眼，註意到吸血鬼散發著嗜血的愉悅，下顎興奮的顫抖著。
　　“現在回去，加入到凱達薩的隊伍裏。在我和凱達薩決戰的時候，我要妳和妳的軍隊從後方攻擊他。如果妳做到這壹點，我就相信妳對我的效忠。我會把妳們部落的老弱婦孺全部完整無損的還給妳們，而且我保證可以在我的土地上為妳留下壹塊領地，供妳和妳的人民生活。妳們將作為我臣民，自由的生活下去。妳們只需要遵從我的法律，服從我的命令，正如妳們過去服從妳們的首領壹樣。而我則允許妳們自治，不會對妳們提出違反妳們的習俗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