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密洛陀

　　“以前，這裏的當地人把這些石頭裏的影子叫做密洛陀。”鬼影說道，“我們壹直以為，他們的意思是石頭裏的這些東西就是密洛陀，然而後來經過對古籍的考證，我們發現我們理解錯了。密洛陀指的不是這些東西，密洛陀在瑤族的語言裏是老祖母的意思，他們指的密洛陀是這裏的整座大山。”
　　“山？”我附和道。
　　“山是老祖母，這些影子是老祖母生出來的子女。我們到達這裏的時候，瑤民還未完全開化，對於自己文化中的禁忌部分，他們還是相當重視的。當時我們考察的時候就發現，這裏最出色的壹些獵人成年後，身上都會刺上壹種奇怪的紋身，紋身的圖案是壹只類似麒麟的動物。我們在前期對這種行為做了很深的反推，通過對他們紋身的演變和壹些傳說的了解，我們發現這個紋身的來歷有兩個很關鍵的點。
　　“第壹個點來自漢族的紋身師傅，在當地老人的傳說中，他們壹開始的紋身不是這個樣子的，不論是紋身的技術，還是紋身的形狀，都非常簡單原始的。後來來了壹個漢族的紋身師傅，在這裏慢慢地教授，最後紋身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漢族的紋身師傅是何時來到巴乃的？根據他們的推測，應該是在明清時期。關於他的信息非常少，只有壹個傳說提到他是避罪而來，但也無法考證，不過這不重要。我們首先知道了壹個信息，那就是在近千年內，這個紋身被壹個漢人改進過。
　　“那麽，之前的紋身是什麽樣子的，沒有人知道。不過，非常走運的是，在我們接下來的調查中，從其他瑤寨那裏得到了壹些旁證的信息。
　　“傳說巴乃獵人刺這個紋身，是有區域限制的。據傳，只有在羊角山深處打獵的獵人，才需要刺上紋身。在古巴乃人的心中，羊角山這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似乎是不同的。
　　“第二個點就是，刺這個紋身到底有什麽意義？
　　“難道是辟邪嗎？我們的民俗專家否定了這壹說法。因為如果是辟邪的圖案，村子裏應該有相應的文化傳承下來，但是壹問村裏人，誰也不知道紋身的用處，只說是習俗。而且，辟邪的圖案是不可以被改動的，如果有漢族的師傅修改了圖案，那簡直就是可以滅族的大事，那師傅不被剝皮繃鼓就不錯了。
　　“考據過程中又出現了非常多的曲折事情。當時，那壹代的考古工作十分厲害，壹來前壹代真正的大師都還在世，要問的話，總有些線索，二來各種老資料比現在的留存要稍微好些，所以我們最後還是發現了原因。
　　“那個紋身是壹張非常精密的地形圖，當然不是現在意義上的，而是古瑤民在那片土地上經歷無數次的嘗試之後，找出的在那個區域裏最安全的狩獵道路。這條道路十分復雜，在沒有地圖和文字的時代，古瑤民將其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時的紋身只是為了簡單地記錄路線，後來因為戰亂等各種各樣的歷史原因，紋身的初衷被忘卻了，變成了壹個沒有緣由的習俗。到了明清的時候，壹個逃入瑤寨的漢人身懷刺紋身的技藝，將這些粗陋的圖案進行了改良，最後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紋身。”
　　“所以說，巴乃獵人身上的紋身，其實就是瑤國古道的路線。”我想起了悶油瓶的紋身，暫時還無法想得太細，但是我知道這個鬼影說的應該是對的，我們也發現過這壹點。
　　“後來我們進入了羊角山壹帶，慢慢地就產生了壹個疑惑。”他道，“為什麽要把路線刺在身上，難道用腦子記不住嗎？或者說，如果這裏的山路復雜詭秘到這種程度的話，不進去不就行嗎，為什麽壹定要進去呢？如果說壹個鐵礦所在的地方非常難以出入，采出壹公斤的鐵要花費壹公斤的黃金，那為什麽還要去開采？”
　　“真的那麽復雜？”我有點記不清楚悶油瓶紋身的細節，不過我確實有印象，那紋身是相當復雜的。
　　“復雜，復雜到人不可能用頭腦或者憑本能記住。如果不是靠身上的紋身地圖，獵人走不到路程的三分之壹，就必然會放棄，那路太難走了。”鬼影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不用那紋身就走完那條路的人，現在只有我壹個。”
　　當時他們嘗試根據這張紋身地圖，找到這條古道的終點，因為他們發現，這條古道並沒有狩獵的價值。古瑤民花了那麽大的精力，打通了這條古道，顯然是為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他們當時正在進行張家古樓的考古項目，自然就把兩者往壹個地方去想了。他們推測，張家古樓在這裏選址，和這張紋身地圖所映射的十分重要的東西壹定有什麽聯系。
　　於是，鬼影所在的隊伍開始對那張紋身地圖所映射的古道進行探索。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古道並沒有終點，整條道路是壹個封閉的環。
　　“這和這座山到底有什麽關系？”胖子不耐煩道。因為水汽的蒸發，墻壁上的影子已經漸漸淡了下去。
　　“妳還不明白嗎？”鬼影道，說著踩了踩腳下。
　　我們低頭，過了壹會兒我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古道？”
　　“是，這條古道壹直是貼著山巖修建的，幾乎所有的古道段都在山巖邊上，而古道邊的所有山巖裏，全都是這樣的東西。整個古道好像壹個非常復雜的符咒圖案，把這裏的整座山都圈住了。所有這些密洛陀，只在這個圈子裏才有。它們在巖石中極其緩慢地遊走，但是到了石道邊緣，就再也出不去了。”
　　“有……有點意思，繼續說。”胖子似乎來勁了。
　　“這條古道就像壹道柵欄？”
　　“對，古代的瑤民似乎在飼養這些東西。”鬼影說道，“這是我們的結論。還有人進壹步猜測，這些瑤民古道就像是橡膠樹上的刻痕，他們順著這些道路，把山的表皮切掉。這些密洛陀對熱源很敏感，所以在山道附近升起火爐，就能把它們引到山體表面來，從而挖出這些怪物。我們不知道這些怪物為什麽會在山中產生，也不知道有什麽價值，但是有很多的跡象表明，瑤民們就是這麽做的。”
　　“難不成養出來的都是漂亮妹子？”胖子摸了摸下巴，“這敢情好，想不到這兒的人還有這種牛逼的技術。”
　　“妳又不是沒見過這些怪物的樣子，綠得跟啤酒瓶似的，就算是妹子，妳下得去手嗎？”我哭笑不得道。
　　“咱們見的那些也許還沒發育好呢，白素貞沒發育好的時候，下半身還不是壹條大尾巴。”胖子道，“胖爺我沒什麽忌諱，綠就綠點，反正不是帽子綠就行了。”
　　我搖頭看向鬼影，鬼影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他繼續說道：“問題是，既然是飼養，那密洛陀吃什麽？”
　　鬼影熄滅了火把，往回走去，“吳三省，妳知道我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