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屍洞

　　這壹路過來，兇險的事情遇到不少，這幾個夥計，非常厲害，我對他們非常信任了。所以，潘子壹說這話，我就心裏有數了，大個子阿奎也朝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妳就縮後面，什麽動靜都別探頭看。我不由苦笑，我憑什麽探頭啊？妳壹個阿奎壹拳就能把壹頭牛打蒙掉，潘子就不用說了，退伍老兵，壹身的傷疤，俺們三叔從小就是打架不要命的角色，還有那悶聲不吭的拖油瓶，怎麽看也不像個善類，而我，自古書生最無用，三叔硬塞給我的軍刀我都覺得手感太重，怎麽用怎麽別扭。
　　正想著我該帶個什麽東西防身，驢蛋蛋撲通撲通遊了回來，老頭子把煙槍往褲管上壹拍，“走！船來了。”
　　果然，兩只平板船壹前壹後從山後駛了出來，前面那船上站著個中年人，壹邊撐船壹邊對著我們吆喝，這船還真不小，看樣子裝我們幾個加上裝備是綽綽有余了，老頭子拍拍牛脖子：“各位，行李就不用拿下來了，我把牛和車壹齊拉上第二只船，我們就坐第壹只船裏。省點力氣。”
　　潘子壹笑：“有些東西見不得水，還是隨身帶著好，等壹下那牛跳水裏去，那我們不歇菜了嘛？”
　　老頭子笑著點頭：“妳說的也是個理，不過俺這牛也不是水牛，絕跳不到水裏去。要跳下去，我老漢幫妳們都撈上來，壹件也少不了妳們的。”
　　說著牽著牛就先走到渡頭上去了，我們幾個各自背著自己的隨身行李，跟在後面。那中年人船撐得很麻利，幾下就到岸了。
　　在老頭子趕牛上第二只船的時候，我打量了壹下那撐船的中年人，皮膚黝黑黝黑的，極其普通，但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總覺得這人看上去鬼鬼的。又想起三叔說起的吃死人肉的事情，突然覺得那人越看越恐怖。
　　“等壹下各位到洞裏的時候，千萬小聲說話，不要驚動河神。”那人說，“特別是不要說河神的壞話。”
　　大概多少時間能過那個洞，我三叔問他。
　　“快的話，5分鐘就過去了，裏面水很急的，快昨很。”
　　“怎麽還有慢的時候？”
　　“是，有時候這水是逆流的，妳看我剛才是順流出來的，那現在我們肯定逆流進去了，那時間就長了，估計要個15分鐘，有幾個彎還挺險。”
　　“那裏面亮不？”
　　那人嘿嘿壹笑：“黑燈瞎火的，怎麽可能會亮，可以說是漆黑壹片，”不過他指了指耳朵，“我撐了十幾年的船了，這幾篙子，用耳朵就行了。”
　　“那我們打個手電行不？”潘子揚了揚他手裏的礦燈，“總不礙吧？”
　　“不礙事，”那人說，“但是千萬別照水裏，嚇死妳們！”
　　“怎麽？”我三叔壹笑，“有水鬼啊？”
　　“那水鬼算個啥，這水裏的東西，我也不敢說是什麽，妳們要膽子真大，待會兒自己看壹眼，記得，看壹眼就得了。妳們要運氣好，就看到壹團黑水，要運氣不好，看到的東西能把妳們嚇瘋過去。”
　　說著，我們已經能看到那洞了，這洞藏在山壁後面，我們在岸上的時候壹直看不到，總把它想象成壹個大洞，但是實際壹看，不由叫了壹聲不好，沒想到這洞這麽小，小到剛比這船大了10個公分，最恐怖的是它的高度，人坐著都進不去，要低下身子才能勉強進去，這麽大的空間，如果裏面的人要暗算我們，我們根本活動不開手腳。潘子怪叫了壹聲：“靠，這洞也忒寒磣了點吧？”
　　“這還算大的，裏面有壹段，還要低呢。”後面的老頭子說道。
　　三叔看了潘子壹眼，潘子造作的壹笑：“啊，這麽小的洞，要是裏面有人打劫我們，不是想逃都逃不掉？”
　　這話壹說，我看到撐船的中年人做了壹個很不明顯的手勢，老頭子臉色壹變。我心說，果然有問題啊，這時候我們就聽到壹陣呼嘯，船已經進洞了。
　　潘子打開了礦燈，這洞剛進去這段還光亮，但是很快所有的光線就只剩下這礦燈了。
　　“三爺，這洞不簡單啊。”阿奎說道：“這是盜洞啊！”
　　“水盜洞，古圓近方，妳看這些痕跡，這洞有年頭了，看樣子，這洞裏應該另有乾坤。”
　　“哦，這位看樣子有些來頭，說的不錯。”那中年人貓著腰單膝跪在船頭，單手撐篙，壹點壹劃，但是奇怪的，他的篙子根本不沾水，他人更是大氣都不喘，接著說道：“聽說啊，這整座山啊，就是座古墓，這附近這樣大大小小的水盜洞還真不少，就這個最大，最深，妳也看到了，恐怕那時候這水還沒有這麽高，那時候應該還是個旱洞。”
　　“哦，看樣子妳也是個行家啊。”三叔客氣地遞過去支煙。他搖搖，說：“什麽行家，我也是聽以前來這裏的那些個人說的。聽得多了，也就能說上兩句了，也就知道這麽點淺顯的。妳可千萬別說我是行家。”
　　潘子和大奎的手都按在自己的刀上，壹邊和那幾個人說笑，氣氛看上去十分的融洽，其實每個人都不知道有多緊張。我心說，我們有五個人，他們只有兩個人，要真的動起手來，也不見得會輸，但是他們既然敢動手，那肯定是有什麽周全的準備。
　　正想著，突然那悶油瓶壹擺手，“噓，聽！有人說話！”我們馬上屏氣息，果然聽到窸窸窣窣聲音從洞的深處傳來，我仔細想分辨他們在說什麽，可總覺得能聽懂又聽不懂，聽了壹會兒，我回頭想問那中年船工這洞裏是不是經常會有這個聲音，竟然發現他人已經不見了！再壹回頭，靠，那老頭子也不見了。
　　“潘子，他們到哪裏去了？”三叔急得大叫。
　　“不知道，沒聽見跳水的聲音，”潘子也慌了，“剛才壹聽到聲音，人突然就走神了。”
　　“遭了，我們身上沒屍氣，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三叔懊惱起來，“潘子，妳在越南打過仗，妳有沒有吃過死人！”
　　“開玩笑，三爺，我那時候在炊事班天天刷盤子！”潘子壹指阿奎，“胖奎，妳不是妳說家裏老早是賣人肉包子的，妳小時候肯定吃了不少。”
　　“放屁，我亂蓋的，再說了，這人肉包子也是賣給別人吃的，妳見誰賣人肉包子自己拼命吃的？”
　　我忙打了暫停的手勢：“妳們三個人加起來150多歲，丟不丟人啊！”
　　我話剛說完，船突然抖動了壹下，潘子忙拿起礦燈往水裏壹照，我們借著燈光，就看到水裏壹個巨大的影子遊了過去。
　　胖奎嚇得臉都白了，指著那水裏，下巴咯噠了半天，楞沒說出壹個字來。三叔怕他背過氣去，猛扇了他壹巴掌，罵道：“沒出息！咯噠啥呢，人家兩小鬼都沒吭聲，妳她媽的跟了我這麽多年，吃屎去了？”
　　“我的娘啊——三爺，這東西也忒大了！咱幾個恐怕還不夠開飯的。”胖奎心有余悸地看著水裏，他本來是坐在船舷上的，現在屁股已經挪到船中間來了，好像怕水裏有什麽東西突然躥出來把他叼去。
　　“我呸！”三叔狠狠瞪了他壹眼，“我們這裏要家夥有家夥，要人有人。我吳家老三淘了這麽久的沙子，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妳沒事少在這裏給我放屁。”
　　潘子也嚇得夠戧，不過對於他來說，與其說是恐懼，更不如說是震撼，在這麽狹窄的壹個空間裏，水裏下掠過這麽巨大的壹個東西，壹時間所有人腦子都抽筋了，這也不奇怪。潘子看了看四周說：“三爺，這洞裏古古怪怪的，我心裏瘆得慌，什麽事情咱出去了再說，如何？”
　　胖奎馬上表示同意，其實我心裏也巴不得出去，但我到底是三叔的本家，怎麽樣也要等他表態了再發言。
　　三叔這個時候竟然望向那個悶油瓶，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見，以三叔的個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卻好像對這個小子非常的忌諱，我不由奇怪，轉過頭去看他怎麽表態，卻發現他根本沒在聽我們說話，而且本來木然得像石雕壹樣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兩只眼睛直盯著水裏，好像在聚精會神地找什麽東西。
　　我想問問三叔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現在場合也不合適，只好偷偷問潘子，潘子也搖搖頭說不知道，只知道這人有兩下子，他特別用下巴指了指那人的手，說：“妳看，這手，要多少年才能練成這樣？”
　　這之前我還真沒註意過那人的手，這壹看，發現還真不尋常。
　　他的手，中指和食指特別的長，我馬上聯想到古時候發丘中郎將的雙指探洞的工夫，我在我爺爺筆記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那發丘中郎將裏的高手，這壹雙手指，穩如泰山，力量極大，可以輕易破解墓穴中的細小機關，而要練成這麽壹手絕活，非得從小練起不可，其過程必然是苦不堪言。
　　我還在想著，到底他這手有什麽能耐，就見他擡起右手，閃電般插進水裏，那動作快的，幾乎就是白光壹閃，他的手已經回來了，兩個奇長的手指上還夾著壹只黑糊糊的蟲子，他把這蟲子往甲板上壹扔，說：“剛才就是這東西。”
　　我低頭壹看，不由松了壹口氣：“這不是龍虱嗎！這麽說剛才那壹大團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遊過去？”
　　“是。”那人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
　　雖然還不是很相信，但是我們已經松了口氣。胖奎突然壹腳把那蟲子踩扁，“媽的，嚇得老子半死。”
　　但是我轉念壹想，不對啊，怎麽可能有這麽多龍虱同時活動的？而且這水虱，個頭也太大了！那悶油瓶也好像不是很釋懷的樣子，看樣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胖奎還在用腳踩那蟲的屍體，已經稀爛了，估計是想挽回點剛才失態的面子，三叔撿起壹只斷腳，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駭然道：“這不是龍虱，這是屍蹩。”我們壹呆，都覺得不妙，這名字聽上去就不吉利。
　　“我的姥姥，這東西是吃腐肉的，有死物的地方就特別多，吃得好就長得大，看樣子這上遊，肯定有塊地方是積屍地。而且還是了不得的大。”三叔看著那黑漆漆的洞。
　　“那這東西咬活人不？”大奎怯怯地問。
　　“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那肯定不咬人的，但是妳看這只的個頭，它咬不咬人我還真不能肯定。”三叔納悶地看著，“這東西壹般都待在死人多的地方，不會經常遊來遊去，怎麽現在這麽壹大群壹起遷移呢？”
　　那悶油瓶突然把頭轉向洞穴的深處，“我看，恐怕它們剛才是在逃命。”
　　“啥？逃命？”胖子壹個激靈，“那這洞裏頭……”
　　悶油瓶點點頭：“我總覺得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朝我們過來，而且，塊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