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燭九陰

　　貼著鼻子的巨大舌頭，滿眼蠕動的鱗片，我不知道怎麽來和別人說這種震撼，壹下子我的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渾身僵硬得猶如石頭壹樣。
　　第壹次實際領略這種能力的巨大威力，讓我僅有的壹絲懷疑也壹掃而光，可是這條巨大的黑色蟒蛇是如此的真實，每壹片鱗片，空氣中的氣味，那種無處不在的摩擦聲都毫無破綻，我實在想象不出這東西是怎麽突然產生的，如果剛才亮著燈，難道會“砰”壹聲憑空就變出來？
　　“老癢”還在外面叫著什麽，我也沒有心情理會他，只覺得那種爬行動物毫無感情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本來我所處的巖石縫隙就小，現在突然出現了這壹條黑龍壹樣的巨蟒，連做廣播體操的空間都沒了，這個時候，只要那條蟒蛇隨便壹張嘴巴往邊上壹咧，我就馬上嗝兒屁著涼，什麽都完蛋了。
　　我心裏閃電壹般盤算了壹下，蟒蛇的嗅覺和視覺都很靈敏，沒道理看不到我，現在只有壹個希望，就是它對於我這樣的體形不感興趣，蟒蛇是不會捕食體積太小的東西的，我只要坐著不動，不引起它的恐慌，它可能就會放任我不管，但是如果這壹招不管用，那這壹次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我咽了口唾沫，盡量不讓自己發抖，巨大的舌頭在我耳邊舔過，留下極其難聞的唾液，但是，幸運的是，它只是擡起頭註視了我壹下，馬上轉頭去看在石頭後面的“老癢”的手電光源。
　　“老癢”躲在擋住洞口的巨石後面，看到蟒蛇沒攻擊我，反而轉頭向他探了過來，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封住通道口的巨石，相對於巨蟒只有它的腦袋壹樣大，根本擋不住它，我聽到老癢罵了壹聲，忙縮回石頭後面，喀嚓壹聲關了手電。
　　四周壹下子黑了下來，巨蟒兩只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熒光，我仍舊大氣也不敢出，隱約看見巨蟒輕輕頂了兩下，見石頭沒動靜，突然縮起了脖子，做了壹個攻擊的姿態。
　　我腦子裏出現了電視裏蟒蛇捕食的動作，馬上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剎那間，蟒蛇縮起的脖子猶如子彈壹樣撞了出去，就聽壹聲悶響，整個山洞壹震，堵門的巨石像風箏壹樣給撞飛，我聽到“老癢”壹聲慘叫，接著就是石頭互相撞擊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傳了過來。
　　雖然知道外面不是真正的老癢，但是這壹聲慘叫還是讓我條件反射地心裏壹慌。巨蟒發現了石頭後面的空洞，但是它的腦袋太大了，怎麽也鉆不出去，它的身體在纏繞中不停地弓起來，我左躲右閃不給它卷進去，不然給它兩邊的蛇鱗壹夾肯定骨頭盡斷。
　　幾次嘗試不行，蟒蛇開始煩躁起來，甩著腦袋開始撞向那洞口邊上的石壁。蟒蛇的身體盤起來看上去已經非常嚇人，如今龍壹樣舞動起來，更是壯觀得離譜。幾下子那洞口就給它撞裂了壹個口子，巨蟒用力壹轉，腦袋便鉆了出去，鱗片摩擦著石壁，把整塊石頭都擠出了裂縫。
　　巨蟒將前面擋路的石頭盡數向外推去，我跟著蟒蛇出去，看到“老癢”躺在碎石頭堆裏，幾乎全部身體給壓在石頭後面，氣息微弱。看到我，咳嗽了幾聲，似乎想說什麽，可是嘴巴壹開，血就從嘴角流了下來。
　　我檢查了壹下他的傷勢，試著搬動了壹下石頭，可是壹眼看下去，下半身已經全部壓爛了，實在連看都不能看，我嘆了口氣，問他道：“妳……妳還有什麽話說？”
　　他看了我壹眼，咬了咬牙，從巖石縫裏扯出他從王老板那裏弄來的背包，甩給我。
　　我接過包，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他咳嗽了幾口，吐出很多血，然後也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我頓了頓，想問問他當天到底是怎麽壹個經過，突然“轟”的壹陣巨響，整個山洞狂震，我幾乎連坐也坐不穩，撞到巖壁上，頂上又是悠長的壹連串石頭開裂的聲音。
　　我嚇得夠戧，心說難不成外面那條巨眼蛇又開始撞了，忙貓著腰向洞外爬去。“老癢”這時候突然嘶啞地叫了壹聲：“老吳！”
　　我楞了壹下，不知道他還想說什麽，回頭壹看，只見他對我張了張嘴巴，突然他所在的那塊地方坍塌了下去，上面的石頭瀑布壹樣翻落下來，壹閃之間他就像陷入泥沼壹樣消失在碎石堆裏。
　　我心中壹悸，竟然有壹種撕心的感覺，但是此時也沒有時間調整情緒，幾個翻滾避開落石沖到洞外，正趕上壹團黑影又撞了過來，我趕緊往邊上壹翻，黑影子撞到山體上，整塊山壁都給撞得震動起來，石塊紛飛，山體裂出了壹條裂縫，壹直從我站的位置延伸下去。
　　我看到撞得如此厲害，不由得奇怪，這蛇難道不要命了？轉頭壹看，原來不是這樣，只見剛才爬出去的那條黑蛇巨蟒，已經和從青銅樹中爬出的細鱗巨蛇纏繞在了壹起，鬥得難解難分。那細鱗巨蛇體形比蟒蛇大出不少，但是打鬥起來卻絲毫占不得壹絲上風，加上兩條都是黑色，壹時間也看不出誰是誰，只見兩團黑色的旋風在青銅樹上不停地纏繞，尾巴亂掃，將四周的石筍石乳拍得像炮彈壹樣亂飛。
　　我從沒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只看得呆了，突然壹條尾巴直掃在我的腳邊上，我站的整塊石頭給掃成了石粉，情急之下忙往四周壹抓，卻沒料到邊上的石頭全部都已經給撞得松動了，壹下子沒抓牢，整個人向下面的深淵栽了下去。
　　幾分鐘內幾次經歷大生大死，壹下子我也反應不過來，大叫壹聲，忽然聽到了隆隆的水聲，接著渾身壹涼，耳邊壹靜，整個人竟然摔進了水裏。
　　他娘的，哪來的水？
　　我壹直刺進水裏六七米才停了下來，入水的姿勢根本無法調整，就聽見脖子咯嗒了壹聲，不知道是不是斷了。渾身用不上力氣，人直往水裏沈去。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壹個人影從背後遊了過來，將我托住，把我往上帶去。
　　我回頭壹看，原來是壹直躲在下面巖洞裏的涼師爺，大概也是給不斷上漲的水逼了出來，看到有人掉下來，過來拉了我壹把。
　　沖出水面壹看，只見我們剛才爬上來的深淵不知道何時變成了壹個水潭，水裏有水流湧動，不知道由哪個地方湧進來，水位還在迅速地上升。
　　我看著四周，心說難道他們三年前來這裏的時候，這裏會是壹個水潭，但他娘的這樣壹來，豈不是回不去了。
　　我的水性比涼師爺好，他將我拉上來後自己沒了力氣，直往下沈去，我將他拉到青銅樹邊上，也不想和他計較以前的事情，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涼師爺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外面肯定下過壹場雨，這是山洪，這裏這個季節經常有山洪。洪水瀉進我們過來時的地下河裏，那條河肯定和這裏墻上的幾個巖洞有連通，高海拔上的洪水沖下來，水位上升，水就倒灌進來了！山洪壹過，水位馬上就會降下去。”
　　我心裏暗罵壹聲，這樣壹來上下不著邊際，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出去好了，擡頭壹看，只見壹團巨大的黑色影子還在上面纏鬥，心說乖乖，現在已經鬥成這樣了，待會兒要掉進水裏，不真成龍潭虎穴了，我們還不給折騰死？
　　還沒想完，耳邊呼嘯壹聲，黑色巨蟒已經摔了下來，直摔進水裏，壹時間水花四濺，不大的水潭像開水壹樣沸騰了起來。
　　緊接著細鱗巨蛇也順著青銅樹爬了下來，涼師爺看到那蛇巨大的紫色眼睛，嚇得整個人往水裏沈，我把他拉起來，他哆嗦著說道：“我的天！這東西是哪裏來的？這……這條是燭九陰啊！”
　　我聽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拉著他直往青銅樹後面躲，問他怎麽回事。
　　涼師爺咬著舌頭輕聲說道：“燭九陰是龍，古時候叫做燭龍，其實是壹種遠古時代的巨大毒蛇，帝舜時代用這種東西來煉油做燭照明，幾千年前就滅絕了，怎麽這裏還有壹條？”
　　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當下感覺到奇怪，既然我不知道，那這不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那難道是真的，這青銅古樹裏真的有壹條遠古時候的巨大毒蛇？
　　涼師爺繼續說道：“這麽大的燭九陰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妳發現沒有，從這裏看只能看到它壹只眼睛，燭九陰的眼睛是橫著長的，妳現在看到的這壹只應該是本眼，還有壹只眼睛長在這只眼睛上面，叫做陰眼。傳說千年的燭九陰陰眼連著地獄，給它看壹眼就會被惡鬼附身，久之就會變成人頭蛇身的怪物。”
　　我想起那老癢那種毒蛇壹樣的表情，心裏壹陣發寒，回頭偷偷看了壹眼，所幸燭九陰的註意力完全不在我們身上，我感覺到水下的水流變得極度混亂，知道黑色巨蟒還在水下，燭九陰盯著水裏，恐怕是怕巨蟒突然襲擊。
　　水位不停地上漲，我們越來越靠近燭九陰的身體，涼師爺緊張得要命，我看了看頭上，這巖洞的頂上應該有壹處出口，只要水位上升得夠高，我們就能爬到那上面出去，只是不知道這水位能上到多少，畢竟這裏非常靠近山頂，過千棺陣的時候，棺材沒有給水浸過的痕跡，水位不可能高過那壹邊，具體能到哪裏我也不知道，只好浮壹點是壹點了。
　　我將自己的想法輕聲告訴涼師爺，他完全聽不進去，這個時候，幾只白色的面具從水裏浮了上來，那是螭蠱的殼。我心裏突然感覺到不妙，拿起壹只壹看，嘴巴部分的空腔是空的，裏面的蠱蟲不見了。
　　“媽的！”我罵了壹聲，突然意識到為什麽那條蟒蛇在水裏潛了這麽久都不上來了，打起手電潛進水裏壹照，只見無數螃蟹腿壹樣的蟲子，有些還帶著面具，有些只剩下身體，猶如螞蟥壹樣附在那條黑色巨蟒的身上，白花花的壹大片，黑色巨蟒肚皮朝天，還在不停地翻滾，但顯然沒辦法甩掉這些蟲子。它的身體撞在巖石上，蠱蟲的面具給蹭掉，但是蟲身還是牢牢地吸在蛇身上，看起來古怪異常。
　　壹些蠱蟲無法搶到位置，在蛇身的四周遊蕩，行動非常的敏捷，不妙的是，壹看到我手裏的手電，所有的蠱蟲突然都頓了壹下，然後迅速從蟒蛇身上彈開，我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壹花，所有的蟲子猶如海裏的巨型魚群壹樣向我直圍過來。
　　這些東西遊得極快，我壹看不好，已經來不及反應，情急之下，我往後壹貼，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心壹口，這壹口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咬得那麽狠，壹下子鮮血湧了出來，我把手在水裏揮動，將血均勻開來。
　　蠱蟲忌諱我的血，壹下子沖到我面前又遊了開去，不敢靠近。成群的白色蟲子在我面前形成壹道蟲墻，我甚至還隱約覺得這些蟲子排列的起伏有點像人的臉。
　　涼師爺嚇得要命，二話不說就往青銅樹上爬去，我知道在水裏待著也不是辦法，就探頭出水，回頭壹看，燭九陰已經發現了我們，巨大的蛇頭對著我們的方向，那只紫色的眼睛已經閉上，取而代之的是壹只血紅色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張了開來，怨毒地註視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