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茶孽

　　唔！
　　熊取栗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欲要發作，卻被王福按住。
　　王福對他搖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熊取栗深呼吸幾口，忍不住再看幾個茶寵小人，這些都是他們的同門。
　　如今總算清楚了，老漢和老婦能將人變化變成茶寵，困在茶攤上。
　　每次開水澆註，燙出的痛苦表情，都是最真實的反應。
　　“熊師兄，妳是不是忘了什麽？”
　　王福開口了，卻是問出壹句沒頭沒尾的話。
　　熊取栗壹楞，極力思索起來，王福指的是什麽。
　　不應該啊，他記性壹向很好，沒忘什麽。
　　再說，先前王福也沒有專門叮囑什麽，需要他牢記在心。
　　“熊師叔，兩榜。”
　　盧三寶低聲提醒他。
　　熊取栗腦海靈光壹閃，終於明白王福的意思了，誅鬼榜。
　　茶公茶婆，名列誅鬼榜第二十，看似是兩頭鬼的名字，實則只有壹個。
　　熊取栗壹拍額頭，他這是怎麽了，早該見到老漢第壹眼，就想起這頭鬼物的名字。
　　貌似從剛才起，自己的念頭就被屏蔽了，如此明顯的特征，都沒有聯想到茶公茶婆身上。
　　還好有王福提醒！
　　這頭名列二十的鬼物，又比剛才的厲鬼將軍更恐怖、更強大。
　　熊取栗再看了眼附近，老漢老婦還在咬耳朵，根據剛才觀察，這頭鬼物的真正本體，應該是主動攬客的老漢。
　　“客人，我來給妳們續水。”
　　老漢突然走到桌旁，二話不說，朝著茶寵小人傾斜壹註滾燙開水，白霧升起。
　　能取栗看得眼皮子直跳，耳邊又響起嚎叫聲。
　　那些茶寵的本體，被封印的同門，肯定還活著，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滾滾燙開水的折磨。
　　熊取栗手心滲出汗，他看不出半點破綻，就算想要出手，也無處下手。
　　茶公茶婆，排名前二十，雖然是末位，其恐怖程度，也不是壹般厲鬼可比。
　　“老人家，過來說話。”
　　王福突然招手，剛離開的老漢，樂呵呵上前，點頭哈腰，“客人妳說。”
　　“我們剛才在門口徘徊了三回，妳註意到沒有？”
　　老漢搖搖頭，矢口否認，“客人說笑了，絕無此事。”
　　“哦，應該是我記錯了。”
　　王福也沒有爭辯，又問道，“老人家，妳這茶攤多少年了？”
　　“記不清了，也有好幾十年了。”
　　老漢擺擺手，指著腦袋，“這些年來，耳朵也聽不清了，眼睛也看不見了，人老了，不中用啦！”
　　“老人家千萬別這麽說，妳身子骨健碩，起碼還能再幹幾百年。”
　　王福認真說道。
　　“幾百年，那還不成烏龜了？小老兒可活不了那麽久。”
　　王福笑著看向竈頭忙碌的老婦，“怎麽不讓阿婆過來聊聊？”
　　“老婆子手腳笨重，又不會說話，別攪了客人的雅興。”
　　老漢如此說道。
　　“我看阿婆剛才壹直在忙，好歹讓她停下來歇歇。”
　　老漢接連擺手，“不用歇，窮苦人家忙慣了，歇下來反倒不自在。”
　　他突然看向桌上，熱氣騰騰的茶碗，從始至終，壹口都沒動過。
　　氣氛凝固了。
　　老漢語氣有些發澀，“客人怎麽不喝茶？”
　　熊取栗心猛地揪緊，這頭鬼物壹直在慫恿他們喝茶，如今是要圖窮匕見了嗎？
　　“老人家，妳這些茶寵很有趣，能送給我嗎？”
　　王福突然指著桌上的茶寵小人。
　　“這可不成。”
　　老漢腦袋搖晃得如同拔浪鼓。
　　“客人請喝茶，小店的東西不外送。”
　　王福自嘲笑了笑，又問道，“老人家，妳這茶寵如何制作，方便吐露麽？”
　　又是壹個無禮要求，熊取栗註意到，老漢臉色越發不好了。
　　他在心中吶喊，明知對方身份，為何要壹再刺激對方。
　　“老人家，其實我們見過三面。”
　　王福突然開口，老漢的姿勢、表情和動作，壹瞬間僵住了，似乎凍結凝固。
　　“妳老說記不得，我姑且信了，因為妳的確記不得了。”
　　“因為這座茶攤上管事的，不是妳，也不是那位阿婆。”
　　“旁人聽說茶公茶婆，都以為妳這頭鬼物，無非是化作公婆二人，以賣茶為掩護，實則，連這個名號都是夢蒙蔽外人的。”
　　下壹句話，震驚在場所有人。
　　“這座茶攤，才是妳的本體吧！”
　　咕嘟嘟！
　　開水冒泡的聲音陸續響起，但老漢和老婦都僵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熊取栗壹拍桌子，猛地起身，“好哇，妳總算路出馬腳了。”
　　盧三寶默不作聲，守護在王福身旁，雙手做蓄勢待發狀。
　　“妳，是怎麽看出來。”
　　老漢和老婦同時開口，聲音不分先後，疊加成男女二重的怪異嗓音，竟是默認了王福的猜測。
　　“茶攤本身就是陷阱，我們接連避讓兩次，第三次還是撞見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第三次我本想離開，突然心中有不祥之兆。”
　　實際情況是，第三次的時候，命火瘋狂示警。
　　王福無比慶幸，選擇了主動進入茶攤，否則他的下場，就和那些化為茶寵的同門壹樣。
　　“妳猜的不錯。”
　　男女二重聲響起，“妳們這些修行者，只要撞見我這座茶攤，接連拒絕三次，就會化作茶寵，永遠留在此地。”
　　“妳倒也警覺，在最後關頭答應我的邀請。”
　　說到這裏，老漢和老婦，同時露出詭異的笑容。
　　“可是，妳們以為進來茶攤，就能活了嗎？”
　　話到這裏，夏然而止。
　　這頭鬼物深諳人心，話不說盡，給人以無盡遐想的空間，越想越是恐怖。
　　“熊師兄，將那些同門收起來，此戰過後，或許有辦法解救。”
　　茶攤上的茶寵，洋洋酒酒也有百十來個，都是活生生的同門。
　　王福看了眼老漢老婦，“待會打起來，肯定要毀東西，切莫誤傷了同門。”
　　熊取栗點點頭，和盧三寶壹同，將眾多茶寵小人，壹壹收入囊中。
　　整個過程很順利，這頭鬼物並未幹涉。
　　“茶公茶婆。”
　　王福冷笑兩聲，反問道，“聽聞鼓山之中，除了幾位大夜叉，以妳的茶園規模最大。”
　　“不比從前啦，妳們雲陽觀盜走茶種，自行種植，最近生意越發不好做了。”
　　“巧了，當年盜走茶種的大功臣，便是我啊！”
　　“如此，更不能讓妳活著離開了，王福。”
　　臉皮已經撕破，接下來是白刃相加了。
　　茶公茶婆，這頭怪異的鬼物存在，被王福喝破本體，也不慌張，除了裝神弄鬼外，他自身實力也非常強大，能排在二十名絕無半點水分。
　　“茶公茶婆，這個糊弄人的稱呼沒必要，我幹脆稱呼妳茶鬼如何？”
　　“隨妳。”
　　茶鬼也不反駁，而是問道，“妳們修行者，都喝過點靈茶吧？”
　　王福沒有回答，這是明擺著的事情，點靈茶有恢復法力的妙用，屬於修行者剛需。
　　“如果我說，但但凡妳們喝過壹丁半點點靈茶，都要受我擺布，生不如此，妳們信麽？”
　　熊取栗怒不可遏，“少來這壹套，妳以為自己是神仙麽？”
　　“我是鬼類，只成神，不升仙，妳們若是不信，不妨回顧剛才那股茶香，是不是前所未有強烈，壹度滲透到骨子裏，以及……魂魄深處？”
　　王福三人控制表情不變，內心卻壹陣慌亂，沒錯，正是如此。
　　剛才初聞茶香，內心壹陣悸動，似乎聞到前所未有的茶香，攝人心魄，似乎留在記憶深處的烙印，久久揮之不去。
　　若在平常，聞到如此茶香，實乃壹項無上享受。
　　但身在鼓山，此舉卻是無比危險的信號，任何讓思緒念頭淪陷的官感刺激，都是致命的危險。
　　茶鬼的陰謀？
　　“沒錯，那股茶香只是壹個引子，妳們平時喝茶越多，聞到的香氣越是濃郁。”
　　茶鬼的聲音繼續響起，“妳們修行者有罪孽的說法，殺人是造孽、為惡也是造孽，造孽越多，報應越深。”
　　“我茶鬼修行，卻是以‘茶孽’為路子。”
　　“笑話，喝茶而已，算什麽造孽？”
　　熊取栗忍不住出言反駁。
　　“立場不同，在妳們看來，誅殺鬼物是功德，殺人是造孽，在我們鬼界這邊，反過來也壹樣。”茶鬼繼續解釋道，“妳們飲用點靈茶越多，在我這裏造孽越多，報應越深。”
　　“妳們倒也謹慎，自從踏入茶攤，壹口也不喝，殊不知，已經晚了。”
　　“平日裏，妳們飲用的點靈茶，造就的茶孽，這壹刻，徹底成了索命的報應。”
　　“妳們的下場淒慘，比這些茶寵更有過之。”
　　“壹派胡言。”
　　熊取栗心想，若真如對方所說，自己豈不是造孽最多的。
　　盧三寶入門最晚，喝掉的點靈茶肯定最少，而自己入門最早，定然是最多的，王福恰在中央。
　　“王師弟，別聽他胡言亂語，咱們聯手踏破這片茶攤。”
　　熊取栗二話不說，雙手抱攏揉圓，雷火成團，對著竈頭砸落。
　　撲！
　　黑影嘗閃過，竟是老婦飛身上前，擋住雷火壹擊。
　　碰撞之刻，雷火陡然爆發，高溫、電擊、燃燒各種傷害效果，瞬間淹沒老婦。
　　然而，攻勢就此停下，並未落到竈臺上。
　　眨眼過後，火光散盡，老婦站立原地不倒，除了衣服變得破破爛爛，沒有任何變化。
　　嗯！
　　熊取栗眉頭皺起，茶鬼比想象中更抗揍啊！
　　“哈哈，妳還不信。”
　　茶鬼突然發出哈哈大笑，老漢老婦不約而同對著熊取栗胸腹壹指。
　　“唔！”
　　熊取栗頓覺腹痛如絞，就像是百十來口尖刀在肚腸翻滾，從內向外紮穿。
　　五臟六腑遭受巨力揉搓擠捏，短短幾個呼吸，移位了上百次。
　　“噗嗤。”
　　熊取栗忍不住張口，嘔出的不是血，而是溫熱的茶湯，這是他往日飲用的點靈茶。
　　就在他接連嘔了幾口茶湯後，突然喉頭壹滑，僅從口中吐出拳頭大的肉團，有口有眼有鼻，掉在地上蹦蹦跳跳走開了。
　　“看到沒有，這就是茶孽。”
　　“還有妳們兩個。”
　　王福終於明白了，為何熊取栗這樣的也硬漢，都承受不住了。
　　那股從內臟升起的痛苦，淹沒周身上下，簡直要將妳從頭到腳寸寸撕裂。
　　他也開始嘔吐起來，吐出壹團團肉球，數量比熊取栗更多。
　　“王福，妳喝茶更多，造孽更深，三人之中，就數妳死有余辜。”
　　茶鬼刺耳的聲音在茶攤上空回蕩，飄在三人耳中。
　　盧三寶情況最輕微，但也是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
　　這種情況下，就算有通天法力、無窮神通也試不出來。
　　壹個肚子疼，任妳實力再強、心思再深，也要被折磨成病貓。
　　“現在，給妳們壹個機會，桌上有茶，喝壹口能緩解疼痛，但停下來，痛苦反而更增強幾分。”茶鬼的話語，如同魔鬼的誘惑。
　　王福當即明白了，這是要飲鴆止渴啊。
　　“休想。”
　　熊取栗壹擡手指，火光打在茅草屋頂，燃起壹縷青煙，轉眼又熄滅了。
　　燒不起來。
　　茶攤既然是茶鬼本體，豈是輕易能毀掉的？
　　熊取栗痛得如有萬根鋼針藏在胸腹，卻死死咬住牙關，不看桌上的茶水。
　　“三寶，忍住，不能上當。”
　　盧三寶點點頭。
　　茶鬼千方百計，先是利誘，如今又是強逼，目的還不是為了他們喝下茶湯？
　　對方越是如此，自己越是不能上當，壹時的痛苦可以忍耐。
　　“王師弟，妳要幹什麽？”
　　能取栗吃驚的目光中，王福從儲物法器，取出壹顆丹藥吃下。
　　點靈丹落肚，腹內千刀萬剮的疼痛消失了，茶鬼沒騙人。
　　“傻了吧，我自己帶茶，不用喝妳的。”
　　茶鬼微微壹楞，隨機哈哈笑道，“等妳效果消失後，痛苦變本加厲，希望到時候，妳還能笑得出來。”
　　“至少在這段期間，我可以想辦法弄死妳。”
　　王福手掌連揮，能取栗和盧三寶各自入手壹顆點靈丹，他們毫不猶豫吃下。
　　點靈丹，乃是精粹茶葉精華而成的丹藥，藥力更持久。
　　茶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而讓三人有了反擊的機會。
　　但是他並不擔憂，只要拖到丹藥耗盡藥力，三人還是會遭受痛苦，生不如死。
　　“熊師兄，別聽他廢話，咱們聯手，拆掉這個破茶攤。”
　　王福也不來虛頭巴腦的，直接毀掉茶鬼本體，仍妳手段再詭異，卻是施展不開了。
　　“三寶。”
　　“弟子在。”
　　“打雷、放火，可勁兒折騰，這不是自己家，別客氣。”
　　王福也是發怒了，決定祭出熊孩子這壹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