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最偉大的作品！

　　女人看著卡倫，卡倫也很平靜地和她對視著。
　　這場由隊長尼奧發起的盜墓行動，發展到現在，可以說早就偏離原本航道不知道多遠了。
　　事態發展的主動權已經實際丟失，唯壹值得慶幸的是，卡倫現在還能嘗試去抓住壹些東西，不至於讓局面徹底崩盤。
　　只能說，隊長接的任務，真的有父子相。
　　“妳知道妳在說什麽嗎？”女人指尖在卡倫脖頸處輕輕摩挲，“妳在褻瀆壹個秩序信徒，對秩序之神的忠誠。”
　　“我們的忠誠，給的是秩序，而不是秩序之神。”
　　女人微微後仰起脖子，問道：
　　“看來，為了活命，為了給自己手下人爭取生機，妳真的是什麽都不顧了，什麽樣的胡話，妳也都敢說出來。”
　　“請您相信，至少在這壹刻，我對您是坦誠的，夫人。”
　　“呵呵，我可沒有這麽好騙，我也無法承受再被欺騙壹次的代價了，最重要的是，就算妳沒有騙我，又有什麽意義呢？
　　就算真的是有壹個人，和我壹樣都是叛教者，看在同是叛教者的面子上，我就要放過妳？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甚至，我反而會覺得，將這裏留給壹個叛教者來居住，是秩序對我的壹種饋贈。”
　　“夫人，您覺得自己，真的能安全離開麽？您就不好奇，我們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我們，只是魚餌，背後有人想拿我們釣魚。
　　相信我，就算妳把我困在這裏，殺了我壹半手下再將剩下的人弄瘋，等妳‘寄存’在壹個人身上出去時，等待妳的，也不是想象中的自由，而是撒向妳的漁網。
　　現在，我很懷疑，背後的人目的就是為了釣妳，妳就是他們的目的。”
　　“妳的話，我無法相信，我也還是那句話，我別無選擇。”
　　“您有選擇。”
　　“我沒有試錯的成本。”
　　“好吧，如果同為叛逆者的身份無法從您這裏得到真正的退步，但能否給予我壹個說話和闡述的權力？”
　　女人猶豫了壹下，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鎖縛在卡倫身上的水晶藤蔓被抽離，卡倫落地，揉了揉脖子處的勒痕。
　　然後他打開背包，從裏面取出兩個保溫杯，壹個杯子裏裝著的是冰塊，另壹個杯子裏裝的則是檸檬酸，壹種汽水。
　　“夫人您要來壹杯麽？”
　　“可以。”
　　卡倫用杯蓋給女人倒了壹杯加冰塊的汽水遞給了她，自己則猛喝了兩大口。
　　女人提醒道：“妳不擔心妳手下那些人麽？”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囑咐過，讓他們慢點走，他們現在應該還在甬道裏用烏龜的速度前進，距離到達夫人準備對他們出手的平臺處，還遠得很。”
　　女人在地上坐下，伸手壹抓，壹根粗大的水晶飛到她手中。
　　“哢嚓”壹聲，水晶被削去壹端，有紅酒流出，女人張開口，在下面接著。
　　女人喝了壹大口，看向卡倫，問道：“要麽？”
　　“我不喜歡喝酒，我喝這個就好。”
　　“妳該說點正事了。”女人又喝了壹口酒催促道，“抓緊點時間。”
　　“我們的時間，其實很充裕，用來聊天的話，肯定是夠了。”卡倫放下保溫杯，“我在約克城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他們是壹對兄妹，我的這枚戒指就是他幫我打造的，他的妹妹，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我相信，小姑娘面對妳這樣的外貌和氣質，很難不可愛。”
　　“謝謝您的誇獎，我想，如果他們知道，這裏還有壹名沃斯家族的先祖沈睡在這裏的話，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沃斯家族的傳承早就分散了，沒什麽好高興的。”女人笑了笑，“而且我不是維恩人，我也沒有孩子，我的那壹支在我這裏其實已經斷了，所以，他們除了姓氏和我壹樣外，其實沒有什麽關系，妳也不用拿他們來對我進行溫情遊說，沒用。”
　　“我只是覺得用溫情壹點的方式作為正式交流的開場白，可以顯得不那麽生澀，我叫卡倫，夫人您呢？”
　　“我夫姓甘迪羅。”
　　“好的，甘迪羅夫人，很抱歉，我對您的丈夫，並沒有其他的認知。”
　　“這很正常，我丈夫只是個很普通的秩序信徒，再加上我和他在壹起後，兩個人隸屬於特殊研究部門，妳聽說過甘迪羅的事情才叫不正常。”
　　“夫人您好像應該也問問我的姓氏？”
　　“呵呵，好吧，妳的姓氏是什麽？”
　　“茵默萊斯。”
　　“我也很抱歉，可能是因為有些神殿長老太過神秘，我並不知道這個姓氏。”
　　“這是壹個審判官家族，很有名的。”
　　卡倫很自豪地介紹著自己的姓氏。
　　“很有名的……審判官家族？”
　　“是的，夫人，茵默萊斯是瑞藍境內壹個小城市的審判官家族，當然，您不知道這個姓氏，也是很正常的。”
　　“妳的嘴裏，總是會冒出這些讓我覺得自己正在被戲弄的訊息。”
　　“有些時候，審判官和神殿長老之間的差距，並沒有那麽大，我的爺爺是壹個叛教者，壹個可以被寫進神教史冊的叛教者。”
　　“哦？”
　　“您剛剛說過，我的手下隊員們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因為我壹直用假的姓氏在神教裏發展。”
　　“叛教者的後人，為什麽還要在神教裏發展呢？”
　　“夫人，身為叛教者的您，為什麽還要當著我們這些人的面，去贊美秩序呢？”
　　“我們不壹樣。”
　　“不，我們是壹樣的，我們都認可秩序，且忠誠於秩序，但卻否定和批判神的存在和作用，因為在規則和信仰之上，就不該有神的存在。”
　　“這些話，是妳那位審判官爺爺教妳的？”
　　“您現在不認為我是為了活命什麽話都敢胡說了？”
　　“有些話，想胡說也胡說不到的。”
　　“大部分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卡倫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這些觀眾，“您操控他們的方式，是‘蘇醒’麽？”
　　“呵呵，壹下子蘇醒上千人，妳覺得可能麽？”
　　“我不知道。”卡倫聳了聳肩，“但我覺得和這些水晶肯定有關系，這些水晶的嵌入，為‘蘇醒術’提供了壹個全新的運行方式，這就是您和您丈夫的研究成果麽？”
　　“是他的研究成果。”甘迪羅夫人說道，“我的丈夫，是壹個天才，壹個真正的天才。”
　　“是的，我看到了。”
　　“我不相信妳先前那些褻瀆神的話是自己想出來的，我更不相信妳能真正看懂我丈夫的天才設計。”
　　“我可以嘗試說壹下我的理解，您可以評判我說得對不對，不怕您笑話，我最擅長的，也是蘇醒術。”
　　那可是我在成為神仆前，就掌握的能力啊。
　　“妳很會聊天。”甘迪羅夫人評價道，“妳壹直在引誘我進入妳的聊天節奏，妳這個人，心機很深沈。”
　　“我覺得會聊天是壹種禮貌，是壹種讓大家相處時都能很舒適的生活技能，我向來不喜歡把社交障礙當作耿直。”
　　“妳可以說說看這裏了。”甘迪羅夫人說道，“如果妳說錯了，我會認為妳對我丈夫的成果進行了玷汙，我會馬上將妳封鎖在棺材裏。”
　　“好的，夫人。”
　　卡倫站起身，先環視四周，道：“您的年歲，應該比我想象中還要久遠得多，所以，這座墓穴，是您的丈夫和康傑斯家族的先祖，壹起改建的麽？”
　　“是的，我的丈夫和康傑斯家族的人達成了協議，壹起改建了這裏。”
　　“康傑斯家族用家族人的遺體，來幫助您的丈夫來進行研究，等研究出成果後，再以秩序神教的名義，幫助康傑斯家族解除詛咒？”
　　“是的，能夠解除月神詛咒的教會，在這個世上並不算多。”
　　“這些水晶，這裏的環境……”卡倫伸手指了指地面，“這裏才是整個墓穴的核心所在，不，這裏應該就是壹個實驗場所，在我的腳下，應該是壹個由厚厚水晶層改造成的陣法。”
　　甘迪羅夫人沒說話，繼續聽著。
　　“壹個模仿秩序蘇醒的陣法，壹個模仿秩序鎖鏈的陣法。”
　　當聽到“秩序鎖鏈”這個詞時，甘迪羅夫人目光閃爍了壹下，開口問道：“妳猜得沒錯，這裏的運轉，全都靠下方巨大的水晶陣法從水晶內汲取能量來維持。”
　　“不不不，您是在誤導我了，這座水晶陣法的作用不是為了提供能量，雖然它事實上起到了這樣的壹個效果，讓這座古墓歷經這麽多年依舊可以運轉。
　　但您的丈夫設計這座水晶陣法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供能，而是……轉化！”
　　甘迪羅夫人瞬間站起身，盯著卡倫。
　　卡倫繼續道：“蘇醒術最難的這壹層，就是轉化，把相匹配的靈性力量，持續性地灌輸進被蘇醒者的身體內，讓他們得以維系住長時間的存在。不是渾渾噩噩的活屍，而是具備著完整思維的持續‘供血’。
　　您的丈夫是壹個偉大的天才，夫人，我真的沒想到，這個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這壹步，雖然還很稚嫩，雖然受限非常的大，但這已經足以讓我覺得震撼了。
　　這些觀眾，這些康傑斯家族的人，他們並不是獻祭品，之所以收集康傑斯家族的遺體進來，不是為了從他們身上榨取到什麽力量。
　　因為這些觀眾，其實都是這場研究的助手，您的丈夫是想要利用他們的家族信仰體系，為自己的研究提供更多的可能和方向。
　　他們身上嵌入的水晶，是方便了您控制住他們，但實際上，是想要通過每隔壹段時間的虛假蘇醒，讓他們對水晶進行新的附魔。
　　正如他們的先祖給女神垂憐附魔出透明效果壹樣，有些時候，可能就那麽壹點的契機，就那麽壹個小小的概率，就能為壹個偉大的研究提供破局的思路！
　　您的丈夫成功了，蘇醒術壹般只能維系三天，而您，卻壹直‘蘇醒’到現在。”
　　甘迪羅夫人看著卡倫，開口道：“妳是真的看懂了。”
　　“我說過了，蘇醒術是我的特長。”
　　“所以，把妳留下來，繼續我丈夫的研究，是壹件很正確的事情，不是麽？”
　　“我們可以先不談這個，我有個問題，您的丈夫，他現在在哪裏？”
　　“他死了。”
　　“很抱歉。”
　　“妳不需要抱歉，我和他都不是活人，所以我並不覺得死亡是壹種冒犯，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
　　“夫人，我想再問您壹個問題，您是否還在繼續這裏的研究？”
　　甘迪羅夫人沈默了。
　　“亦或者，您是想繼續研究，卻沒有辦法做到？”
　　“我無法跟上我丈夫的天才思路。”
　　“是的，沒錯，所以在您丈夫離開後，您僅僅是看護著這裏，對麽？”
　　“是的，我只是看護著這座實驗室。”
　　“您在等待著他的歸來，是麽？”
　　“我在等待著他的歸……”甘迪羅夫人瞪向卡倫，“妳在套我的話。”
　　“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您就算是想讓我留在這裏幫您看家，或者說您想讓我在這裏繼續您丈夫的研究，這些事情，您依舊得告訴我。
　　您的丈夫，到底是死了，還是走了？”
　　“他走了。”
　　“他欺騙了您？”
　　甘迪羅夫人目光中出現了怒火。
　　卡倫忙解釋道：
　　“是您壹開始與我說的，您無法承受再被欺騙壹次的代價了，我壹開始認為是皮斯頓·康傑斯，現在我開始懷疑，壹百多年前，皮斯頓·康傑斯離開時，他還是皮斯頓·康傑斯本人麽？”
　　卡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繼續問道：“您的丈夫，是不是從這裏也抽出了壹枚水晶，送進了皮斯頓的腦袋裏？他對您說，出去找尋更多的康傑斯家族的後人來繼續這場研究，但他，卻壹去不歸？
　　您想要離開這裏的目的，是出去尋找他，您想要去質問他當初為什麽要欺騙妳，將妳壹個人留在這裏承受壹百多年的孤獨？”
　　甘迪羅夫人開口道：“我現在有點想殺妳了。”
　　“您現在如果就殺了我，您肯定會後悔的，惱羞成怒是最廉價的垃圾情緒。”
　　卡倫邁開步子，走向水晶棺。
　　水晶棺很大，裏面有枕頭有被褥還有書籍和筆記，內部四面更有密密麻麻的陣法。
　　“夫人，我能躺進去感受壹下麽？”
　　“妳躺吧，等妳躺進去後，我就給妳把棺材蓋閉合上去。”
　　卡倫猶豫著要不要脫鞋，隨即又覺得好像穿著鞋子進去更合適壹些，所以翻身進了棺材，躺了下去。
　　這裏的空間很大，有點像是個大陽臺，不僅能放壹張單人床，還能擁有壹個書桌擺放的位置。
　　躺下去後，看著四周壁面上雕刻的壹個個陣法，再感知著棺材內不斷流淌出來的神秘氣息，卡倫明白了。
　　“嗡！”
　　棺材蓋懸浮起來，來到了卡倫上方。
　　這個女人只要想，就能在此時完全將卡倫封死在這裏。
　　“夫人，您是被妳丈夫蘇醒的麽？”
　　卡倫坐了起來，甘迪羅夫人站在水晶棺邊緣，冷冷地看著卡倫。
　　卡倫沒急著出來，而是繼續問道：“其實您不是叛教者，您的丈夫才是，您只不過是接觸了您丈夫的思想。”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如果我能見到您丈夫，我會很激動的，您丈夫如果見到我，也會很激動的，而妳，太平靜了。”
　　卡倫從棺材裏翻出來，懸浮著的棺材蓋，又默默地落回了壹側地面。
　　“您早就死了，是麽？”卡倫指了指這口水晶棺，“這口棺材，壹開始應該就是拿來儲存您屍體的，保持屍體內殘留的靈性力量不會消散。”
　　同型號同功能的棺材，我家裏也有。
　　“是的，我早就死了，我是被我丈夫蘇醒的。”
　　“這就是為什麽他騙了妳，妳卻沒有那麽恨他的原因了，抱歉，我偏題了，在這個時候並不適宜在情感方向上去擴散。
　　我簡述壹下，您丈夫在這裏做研究，某壹天，他蘇醒了已經死去的您，您在這裏陪伴著他，又做了壹些年的研究。
　　直到壹百多年前的某壹天，壹個叫皮斯頓·康傑斯的進來了，他告訴您和您的丈夫，外面的康傑斯家族已經沒落了，無法再繼續向這裏輸送族人的遺體。
　　您丈夫以需要更多‘研究助手’為理由，附著在皮斯頓的身上，離開了這座墓穴。
　　自此之後，他就沒有再回來過，您在這裏，等待了他壹百多年，對麽？”
　　甘迪羅夫人點了點頭，道：“對的。”
　　卡倫長舒壹口氣，伸手拍了拍身後的水晶棺邊緣，道：“您的丈夫沒有拋棄您，他在這裏所做的壹切研究，可能都是為了妳，包括他最後的離開，也是。”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您先前和我說過，您和您丈夫都是死人，但其實，很可能將您喚醒時，您的丈夫並沒有死，他還活著，他選擇附著在皮斯頓身上離開，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的靈魂，已經不可避免的走向衰亡。”
　　“他有沒有死亡，我能感受不出來？”
　　“他可能用了壹些特殊的方式，以承受極端痛苦為代價，延長了壽命，在那個時候，其實活人已經不像活人了，您沒辦法感知到他還活著，其實很正常。”
　　“呵，那他也完全可以死後和我壹起留在這裏，而不是將我壹個人孤零零地丟在這兒。”
　　“但是，這裏，只能允許壹個人在這個特殊環境下，壹直保持著‘蘇醒’狀態，他把‘活下來’的機會，給了您。”
　　甘迪羅夫人：“……”
　　卡倫發出壹聲嘆息，
　　感慨道：
　　“您是他這壹生，最偉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