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九章 神器登場

　　阿爾弗雷德就在裏面，但他又不在裏面，因為工作間裏，只有壹道昏黃的光暈，它很微弱，如同搖曳著的燭火，但它卻又異常的堅韌。
　　身子靠在了門框上，卡倫雙手抓臂，聽著從那道微小光暈裏傳出的禱告聲，笑了。
　　“呵呵，呵呵呵……”
　　笑著笑著，卡倫長舒壹口氣。
　　先前腦袋裏，幾乎要將自己壓垮，不，是已經將自己壓垮的昏沈感，在此刻終於徹底消失。
　　迷茫時，哪怕身邊僅有壹盞燈陪伴，也會覺得溫暖；黑夜擡頭望，就算只有壹顆星對妳閃耀，也會感到美好。
　　人生就如同在大海裏行船，其實大部分人的船上，沒有帆，也沒有槳，只是被動地跟著水流的方向在進行著漂泊。
　　在這個時候，如果能有壹個錨落下去，片刻的靜止，也足以讓人艷羨，讓人感激。
　　卡倫環視四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個幻境如此的艱難，因為建造這座囚籠的，其實就是自己。
　　尋常意義中的清醒、直視和征服，那是以自己作為單獨個體向另壹方發起的挑戰。
　　而在這裏，妳對自己的清醒，對自己的直視，對自己的征服……等同是對自己的迷茫，對自己的回避，對自己的潰敗。
　　艾斯麗的父親桑托斯先生在日記裏，已經形容得很好了：當它活著出現時，它將無處不在。
　　這句話將普西恩的能力概括得極為精準，以自己為基準，那自己真的是……無處不在。
　　只是這句形容有些過於精簡，乃至於上升到最終哲學感悟的層次，沒經歷過沒真的走過，其實根本就無法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所以，以後寫日記，還是要白話壹些，最好再加上註解。”
　　卡倫轉身離開，同時向著身後的那道微弱的光揮了揮手。
　　從地下室上來，走到壹樓，那座秩序王座依舊擺放在停屍臺上。
　　卡倫走上臺階，來到王座面前，沒有猶豫，直接坐了下來。
　　“我已經坐下來了，可我為什麽，還不是秩序之神？”
　　沒有聲音回答他。
　　卡倫雙手在王座扶手上摸了摸，感知著這種細膩的觸感：
　　“王座本身，其實沒有任何的意義，坐不坐，也沒有什麽區別。它之所以被人推崇，不是因為它是秩序王座，而是因為它叫秩序王座，是秩序之神曾坐過的椅子。”
　　卡倫站起身，回頭再看向身後的王座：
　　“越是看起來精致的東西就越是不實用，還不如壹把靠椅，不，藤搖椅。”
　　走下停屍臺，茶幾邊的沙發上，霍芬先生還坐在那裏喝著茶。
　　卡倫走到他面前，彎下腰，道：
　　“霍芬爺爺，壹直到我出去後長見識了，才深刻意識到您到底有多麽厲害，可惜，您死了，更可惜的是，您還被蘇醒過了。
　　否則，我真會在以後某壹天回去，把您從墳地裏再接出來，請教壹下陣法問題，我原本以為學習陣法和學習術法壹樣簡單，現在看來，是我想得簡單了。
　　哪怕我有魔方之鑰，但陣法的學習還是壹個復雜長遠的過程，如果您還在，我就能專門來請您教我了。
　　不過沒事，您走得挺灑脫，也沒留下什麽遺憾。”
　　說完，卡倫伸手幫霍芬先生把他頭頂上的帽子調整了壹下。
　　隨即，卡倫走上樓梯，金毛還在那裏，伸出舌頭，露出憨笑。
　　卡倫將手放在金毛的禿頭上揉了揉，
　　道：
　　“有件事我壹直很好奇，但卻沒好意思問妳，那就是米爾斯女神和海神之間，到底有沒有感情？”
　　金毛依舊憨笑，但這笑，有些凝固。
　　卡倫從金毛身上跨過去，走上樓，黑貓還坐在那裏。卡倫很自然地伸手在普洱脖頸絨毛處揉了揉，道：“等我回去後，給妳做魚吃。艾倫莊園再大，也沒有廚子能做出妳喜歡吃的魚。”
　　黑貓的尾巴立起來，那根潔白的手指似乎還想指向卡倫。
　　卡倫伸手抓住這根手指，
　　道：
　　“妳放心吧，總有壹天，我會去艾倫家族發現妳手指的地方去找妳，希望妳還有更多的東西遺落在那裏，不要讓我白跑壹趟。”
　　卡倫松開手指，走向書房，在門口，伸手敲門。
　　“哆哆……哆哆……”
　　“進。”
　　卡倫推開門，看著裏面坐著的狄斯。
　　“爺爺。”
　　“嗯？”
　　“我知道您累了，想好好睡壹覺休息休息，您先睡著，等我回去再叫醒您。
　　我能感知到您的驕傲，您骨子裏，和我壹樣驕傲，所以我們的愛與恨，都是那麽的隨意。
　　普洱說過，您在我身上看到了您以前的模樣。
　　其實，我也壹直在學習您的那種驕傲和灑脫。
　　我很幸運，在這個世界睜開眼，就擁有了您這樣的長輩。
　　我相信您是真的把我當作孫子來呵護，
　　因為，
　　我早就把妳當作了真正的爺爺。”
　　說完，卡倫退出書房，將門關上。
　　經過窗臺位置時，發現那個“卡倫”還站在那裏，不過這次是面朝著自己，而非窗戶。
　　“我從艾森先生身上看到了妳曾經的痛苦，所以我覺得，死亡對於妳而言，反而是壹種解脫，不是我搶奪的妳的身體，更不是我將妳從家裏趕出去，我來時，這裏是壹座空房。
　　我不想對妳說我代替妳幫妳擔負妳的責任這種話，因為我現在就是卡倫。
　　對了，妳身子弱，少站窗臺，那裏風大。”
　　緊接著，
　　卡倫推開臥室門，裏面梅森叔叔、瑪麗嬸嬸、溫妮姑媽等都還在裏面。
　　張開雙臂，卡倫擁抱了壹下梅森叔叔：“叔叔，我想妳了，妳是壹位風趣幽默的長輩，妳也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卡倫又擁抱了瑪麗嬸嬸：“嬸嬸，妳真的很漂亮，我壹直覺得叔叔運氣真好，能娶到妳。”
　　接下來，卡倫和所有人都擁抱了，最後，看著大家：
　　“爺爺曾幾次問過我，是否真的想好了，那時的我壹心想出去看風景。
　　如果現在，壹切可以重來，爺爺再問我壹樣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舍得離開家，離開茵默萊斯喪儀社，離開明克街。
　　我，想妳們了，很想很想。
　　我會回來的，
　　在我，足夠強大後。”
　　這壹次後，我的內心，將不再有缺口。
　　卡倫仰起頭，擡手，在自己耳邊打了壹記響指。
　　“啪！”
　　……
　　卡倫睜開了眼，在他身邊，艾斯麗閉著眼站在那裏壹動不動，自己手下其他隊員，也都站在那裏壹動不動。
　　不僅是自己小隊，其他三個小隊所有人，也都靜止在那裏。
　　慢慢的，
　　卡倫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顆大核桃普西恩身上。
　　普西恩的內心，是絕望的。
　　幻獸，也是擁有智慧的，雖然它們的種族並不具備人類的倫理觀和社會觀，但它們擁有生命的本能。
　　卡倫所看到的，普西恩也看到了。
　　普西恩只能詛咒命運，命運讓它四選壹，選擇到了這裏。
　　為什麽偏偏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三頭普西恩？
　　卡倫低下頭，看見自己手腕處有壹根白色的絲線，另壹端，在普西恩身上。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所有人身上都系著壹根白線，也都連系著各自結界內的所有選拔者。
　　卡倫用另壹只手，將白線解開，攥在了手裏。
　　普西恩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但卡倫從白線上，感知到了對方的哀求。
　　不是哀求他放過自己的性命，它們本就清楚，自己被送上來，死亡的概率極大，因為它們本身就是這場試練的消耗品。
　　它是在哀求，不要用比死亡更恐怖的方式來懲戒它。
　　卡倫松開了手，那條白色絲線快速回收到普西恩身上。
　　“嗚嗚嗚嗚……”
　　類似汽笛的聲音從普西恩身上發出，充滿著解脫與感激。
　　然後，
　　“轟！”
　　大核桃，炸開了。
　　它選擇了自殺，而且是毫不猶豫急不可待地自殺，生怕卡倫會反悔壹樣。
　　爆炸之後，其他人並未蘇醒，因為普西恩的能力只是催化劑，他們的反應，還沒有結束。
　　卡倫猜測，大概是在自己這裏，出現了差錯，導致自己和這頭普西恩，都出了問題。
　　作為第壹個“蘇醒”過來的人，卡倫選擇安靜坐下，靜靜地等待。
　　五分鐘後，第二個蘇醒的人出現了，是隔壁的瞌睡女孩菲洛米娜。
　　她醒來後，她那邊的那頭普西恩就直接遁入了地面，消失不見，根本就沒給她攻擊的機會，和卡倫壹樣，她也將自己隊友身上的白線斬斷，收獲的也是和卡倫壹樣的結果，隊友並未因此醒來。
　　因為這麽做的唯壹價值就是，普西恩失去了對幻境內容監控的權力，也就是起到了壹個及時保護隱私的效果。
　　當然，如果能抓住機會殺死那頭普西恩，算是徹底銷毀了知情者。
　　另壹邊，第壹小隊的隊長穆裏身形忽然壹閃，出現在了他那頭普西恩的身側，壹道秩序火焰直接打在了那頭普西恩的身上，普西恩身體當即焚化。
　　緊接著，是光頭隊長凱恩也醒來了，他準備向普西恩出手，但他那頭普西恩卻提前躲進了地下。
　　這時，龐克的聲音傳來：
　　“還有壹個小時的時間，在這壹個小時時間裏，小隊醒來的人數排在前三的小隊，可以獲得晉級下壹輪最終測試的資格。
　　如果出現最後兩個小隊蘇醒人數相同的情況，那就四個小隊壹同進入最後壹輪。”
　　十分鐘後，巴特醒來。
　　又過了幾分鐘，文圖拉醒來。
　　然後是馬斯、布蘭奇，艾斯麗則是近半個小時後才醒來。
　　其他小隊的情況幾乎也是壹樣，但因為卡倫小隊消耗最小，大家狀態維持最好，所以普遍蘇醒的速度比其他三個小隊要快很多。
　　卡倫再次確認了壹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是極端個例。
　　他相信，如果其他選拔者享受的是和他剛剛壹樣的待遇，他們大部分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醒來，甚至壹輩子自我意識封閉都是最正常的結果。
　　另外，卡倫還看出來了，普西恩這壹關與其說是在選拔，倒不如說是主辦方在給福利，給走到這裏的年輕人壹次提升自我認知的機會，難度其實很適宜。
　　所以普西恩應該真的很貴，甚至可能都沒準備太多數量，所以他們才會給上壹輪的幻獸打興奮藥劑，讓其多淘汰掉壹些隊伍。
　　到第五十五分鐘時，第壹小隊，第三小隊和第七小隊，全員蘇醒。
　　而菲洛米娜所在的小隊，還有三個人沒有蘇醒。
　　他們的傷勢普遍比較重，狀態太差，導致連這種福利，此時也消化不了。
　　這樣看來，菲洛米娜所在的那支小隊，就要被淘汰掉了。
　　但就在這時，菲洛米娜走到兩個還未醒來的隊友身邊，伸手搭在他們二人肩膀上，她閉上了眼。
　　兩分鐘後，兩個隊友睜開了眼，醒來了。
　　菲洛米娜又走到最後壹名隊友身邊，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在最後時刻，完全就是在最後壹分鐘裏，她的最後壹名隊友也醒來了。
　　其他三個小隊成員都很驚奇地看著菲洛米娜的行為，她竟然是用靈魂搭接的方式強行進入了那三個人的靈魂意識中將他們喚醒。
　　卡倫則聯想到她走路都能睡覺的習慣，難道是“托夢”進去了？
　　最終，在龐克的宣布下，四支小隊集體進入下壹輪。
　　“噗！”
　　得到確認晉級的消息後，菲洛米娜吐出壹口血，整個人跪伏在地，眼角鼻子和耳朵處，都有鮮血正在溢出，顯然，為了喚醒隊友，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其實她這麽做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這壹輪是福利局，最後壹輪不可能再是了，因為最後壹輪是必須要只剩下兩支小隊選拔才能完成的。
　　她所在的小隊，包括她自己本人，現在的狀態都差到難以想象的地步，根本就不可能通過下壹輪的比拼。
　　其實，菲洛米娜自己心裏也很清楚這壹點，但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原因不是想在卡倫這裏證明什麽，而是出於她的驕傲，哪怕最後明知道沒有機會，她也要強行挺進最後壹輪，哪怕為此付出個人沈重代價。
　　這壹點，連卡倫也不得不佩服，雖然她不適合當隊友，也不適合當朋友，但她的驕傲和實力，確實稱得上是壹個值得端正對待的對手。
　　上方，烏雲再度出現，預示著下壹輪倒計時的開始。
　　卡倫看了看自己的隊員們，發現他們壹個個情緒都有些不振，其他小隊也基本是這個情況，剛從“自我審視”狀態中出來，心情肯定會進入壹個低潮期。
　　“都打起精神來！”卡倫拍了拍手掌，“拿起情緒是本能，放下情緒才是本事，在這個時候，將精力放在無用的情緒上面，是最愚蠢的事！”
　　最後，還得自己這個隊長來調動士氣，偏偏自己先前才是壓力最大的壹個。
　　“是，隊長！”
　　“是，隊長！”
　　眾人大聲呼喊回應，紛紛站直了身子。
　　“馬斯，現在就運轉精神橋梁陣法，將我們所有人都聯系起來！”
　　“是，隊長。”
　　馬斯深吸壹口氣，運轉起了陣法，站在陣法中的眾人，精神上紛紛被連接，彼此可以感應到對方的情緒波動，等到真正遇到來自神器的攻勢時，還能帶動起整體精神層面的防禦。
　　第壹小隊也運轉起了相類似的陣法，眾人也都站進了陣法裏。
　　第七小隊隊長光頭凱恩見到這壹場景，壹拍光頭，罵道：“就欺負我們小隊沒陣法師對吧！”
　　眼下，
　　第壹小隊第三小隊進入了迎接神器降臨的準備，第七小隊在罵臟話，菲洛米娜所在的小隊，連站著的人都沒有，基本都躺著了。
　　不過，在烏雲即將消散，上方再次出現裂縫時，第七小隊隊長光頭凱恩身上出現了光束，張開雙臂，拉住自己兩個隊員的手，其他隊員也紛紛手拉手，形成壹個圓。
　　他們這是在賭，賭神器的力量只是單純作用於精神方面。
　　因為神器實在是太強大了，如果神器都放開手腳，那在場所有小隊都得完蛋。
　　所以，這種類似小隊團建的方式，大概率還真能起到作用。
　　此時，裂縫之中，壹道古樸的氣息流露而出。
　　它還沒進入裂縫之中呢，可恐怖的神器威壓已然傾瀉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類似餐前小點心的精神風暴。
　　第壹小隊眾人哪怕身處陣法之中，依舊面露痛苦掙紮之色，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能夠感知到他們的淒慘和痛苦。
　　第七小隊眾人從站著手拉手，變成了蹲著手拉手，壹個個痛苦的眼淚鼻涕全部滴淌下來。
　　菲洛米娜所在的刺頭小隊，已經被負責他們那壹塊的陣法師判定失去繼續競爭的能力，傳送出了結界。
　　而卡倫小隊的眾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再看看隔壁那兩支小隊，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為什麽自己這裏，什麽感覺都沒有？
　　大家想到了壹個可能！
　　艾斯麗回頭，看向在主持陣法的馬斯，驚嘆道：
　　“馬斯，原來妳才是隱藏最深的那壹個！”
　　小隊其他人紛紛投過去敬佩的目光，不管怎樣，在最後時刻，隊伍裏的隱藏大佬忽然揭開實力保護小隊全體過關，都是壹件令人驚喜的事，沒誰會在此時去責怪他先前故意藏著。
　　馬斯：“啊？”
　　面對來自隊友的贊揚，馬斯才是最懵的壹個，莫說他沒有隱藏自己的水平，就算他真隱藏了，可這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自己布置的陣法，根本沒遭遇壹丁點的精神風暴，連小微風的擦邊都沒有！
　　“卡倫……卡倫……”
　　因為精神橋梁的關系，眾人精神上壹定程度地連通著，所以這個來自精神上的呼喊傳遞，也傳遞到了所有隊員耳朵裏。
　　文圖拉疑惑道：“誰在這個時候在心裏喊隊長？”
　　巴特扭頭看向艾斯麗和布蘭奇，提醒道：“妳們現在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心裏這麽溫柔地喊隊長，我們都能聽到的。”
　　因為這聲音，是女聲的。
　　艾斯麗馬上搖頭道：“不是我！”
　　布蘭奇也馬上搖頭道：“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真的不是妳們？”巴特還不信。
　　艾斯麗氣呼呼地道：“不是，說了不是了，就算要想隊長，也不是這時候啊，選拔結束回家躺床上不能想啊！”
　　布蘭奇點頭：“就是，就是。”
　　巴特疑惑道：“嘿，不是妳們，那會是誰？文圖拉，馬斯，妳們兩個誰的精神世界裏，是個女人？”
　　馬斯開口道：“聲音不是從陣法裏傳來的，是從陣法外傳進來的。”
　　“陣法外？”巴特更疑惑了，“怎麽可能，妳忘了麽，我們處於小隊結界裏，聲音傳遞不進來，精神力也傳遞不進來的，除非是那個神……”
　　文圖拉接話道：“除非是那個神器發出的精神訊息。”
　　“卡倫哥哥……人家好想妳啊……卡倫哥哥……”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