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橫掃四方

　　夏日的午後，壹天裏最熾熱的時候，尤其是新馬這種熱帶氣候，瀝青地面好像都被曬軟了，汽車要是停在外面，車前蓋能直接用來煎雞蛋。
　　住宅之中，空調制冷的功率開到最大，發出低微的嗡鳴聲。
　　在深居簡出了幾天之後，關洛陽收到了老安送來的資料。
　　壹份新馬港西南社區的地圖，在客廳之中被攤開，各色的筆跡在地圖上畫出了壹塊塊區域分布。
　　其中用朱紅色圈出來的地方，就是神州結義社現在的地盤。
　　“我們周邊的幫派勢力比較復雜，大致可以分為五個派系。”
　　老安的手指點在地圖上，道，“其中，東邊的這兩個派系，都是外地的商人，在來到新馬之後，團結自保而產生的，壹邊的領頭羊姓馬，壹邊的領頭羊姓杜，主要做的是壹些賭場、妓館的生意，對他們的地盤非常看重，但沒有什麽向外擴張的余力。”
　　“馬老頭手底下人數比較少，小弟五六十，大約只有十來個槍手，但他和他老婆都是改造武者。另壹個老杜，他自己是改造人，手底下亡命徒也多，但是跟巡查隊之間關系不太好，巡查隊那邊有點故意針對他的意思。”
　　見關洛陽點頭之後，老安的手指換了個方向點下，“我們的地盤北邊，是鋸齒幫。”
　　“據說領頭的那幫人，壹開始是馬戲團裏出來的，幹的活比較雜，買人手腳，盜獵，賣粉，拐孩子，名聲最臭，好像還被上頭的大佬敲打過。所以他們幫裏保守估計有三個改造武者，四十多個槍手，經常出海，卻也壹直沒能再擴大。”
　　“南邊是藍巾幫，幫裏大多是出海捕魚的水手，幫著偷渡，自己改造壹些低劣的槍械販賣，算是勢力最薄弱的壹個，但他們本身也沒多少油水好榨，別人懶得去動他們。”
　　關洛陽壹邊看地圖，壹邊翻看手裏的壹些照片。
　　照片上的人就是這幾個幫派的頭領，有的則是拍下了他們常去的地方。
　　照片上的內容基本都記住之後，關洛陽發現，老安這壹次的停頓，顯得漫長了壹些，於是主動擡頭，投以疑惑的目光。
　　老安推了壹下鼻梁上新配的那副金絲眼鏡，聲音遲疑緩慢的說道：“西南邊，我也打聽到了壹些東西，但感覺有些地方很古怪，消息難辨真假。”
　　關洛陽道：“妳先說。”
　　老安拿起筆，將西南邊那塊地盤又重新圈了壹遍，說道：“西南邊的這壹夥人，沒給自己的幫派起名字，就聽說他們領頭的，是四個結拜的弟兄，幾年前從盟國那邊過來的。”
　　“這夥人的地盤比我們現有的還要小壹些，我本來也沒太在意，沒想到壹打聽下來，他們居然是做軍火買賣的。”
　　關洛陽也有些驚訝：“賣軍火？”
　　“是啊，走私軍火為主，賣粉、強拆之類的多少都沾點，隱隱約約的，可能還有假鈔的路子。領頭的四個弟兄，可能都改造過。”
　　老安表情復雜，說道，“要是這些消息都是真的，那這幫人，真可以算得上是神通廣大。閆雄、黑蜘蛛之類的，加起來也不可能頂得過他們，可這幫人跟黑蜘蛛的地盤本來靠的那麽近，居然沒把黑蜘蛛吞了，這就解釋不通。”
　　關洛陽說道：“如果硬要解釋呢？”
　　老安道：“硬要解釋的話，要麽他們看不上黑蜘蛛、閆雄的生意，可哪有人嫌錢多的？”
　　“要麽他們跟新馬這裏的什麽大人物有過節，不敢妄動，可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換個地方就好了，何必死咬在這裏，本來就是外地來的，總不可能有什麽鄉土情節？”
　　老安百思不得其解，道，“總不至於，是他們領頭人想要金盆洗手，不惹紛爭了吧？哈！”
　　這最後壹個假設，把他自己都給逗笑了。
　　別說那四兄弟的年紀正當壯年，不太可能想要隱退，退壹萬步說，就算他們真有這個念頭，也應該先設法，把自己的家底洗白了，以後才好頤養天年。
　　但這夥人雖然不向外傾吞，可也沒有半點把自己洗白的趨勢啊。
　　關洛陽想了想，道：“倒是還有壹個可能，可以合理的解釋他們的實力和行為，不過……呵，那不重要，只要我們壯大起來了，自然會闖入更多人的視野，到時候局勢必定會有變化，壹些邊邊角角的東西，就不用在意了。”
　　在這個幫派林立的大環境裏，所謂的義氣，就算有，也往往只能在小範圍裏面存在，連接著人與人之間的紐帶，更多的還是利益。
　　幫派裏的人跟別人打交道，最先就是要評估對方的價值。
　　而人，永遠是活著的時候，價值才最大，只要他們壹死，價值就會迅速的貶損。
　　關洛陽把手裏的壹沓照片扔出去，照片在空中散落開來，正面的圖像，背面的人物資料，飄飄揚揚的落在大桌子上。
　　時間比較緊，老安能夠查到的這壹部分資料，最多只能算是冰山壹角。
　　可只要看過了這壹部分消息，這滿空飛舞的，已經沒有不該死的人了。
　　日落月升，關洛陽開始了壹段晝伏夜出的熟悉生活。
　　黑夜裏，他輕而易舉的混入酒店，攀爬高樓，走過墻角走廊，將壹道道或醒或睡的人影，變成死屍。
　　就算是當著那些幫派小弟的面行動，那些人的視力，也不足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如果有人把監控錄像放慢十六倍，逐秒逐秒的查看，倒是有可能發現蛛絲馬跡，但是這些人，根本沒有那個機會了。
　　但凡是壹個幫派的高層被清掃掉之後，很快，他們的勢力就被吞並，基層的人有不少都被招攬，換了新的老大。
　　那些想要投奔其他幫派的骨幹，也基本都會出現在巡查隊的監獄裏面，平時跟他們稱兄道弟的巡查隊員，壹反常態的嚴防死守。
　　神州結義社已經通過最粗暴原始的手段，積累了壹大批資產，招攬組織了律師團，打點上下，發錢辦事。
　　巡查隊平時能對那些幫派裏的事情，視而不見，但真正有機會的話，他們也不介意讓自己撈份外快，再多壹些逮捕不法分子的成績。
　　神州結義社勢力擴張的速度，快得驚人，在不到壹個月之內，社員的數量，就已經激增到了七百余人，附近上千戶人家、商鋪，都已經體會到了這種變化。
　　以前那些幫會子弟，是靠著特立獨行的頭發和叮叮當當的贅飾，不著四六的刺青，來彰顯自己的不同。
　　現在他們的外貌形象，雖然還沒能壹下子扭轉過來，卻已經有了統壹的袖套，打印著神州結義的醒目字體，平時也不再滿大街的胡亂遊蕩，而是在各家商鋪裏駐守、幫忙。
　　哪怕其中很多人，還只是做做樣子，可畢竟，跟從前的表現已經是截然不同。
　　也有人戴著同樣的袖套，在大街小巷裏，馱著外賣、貨物，騎車穿行。
　　占據著西南近海處的那壹夥人，又不是聾子、瞎子，自然不免被這種異常所驚動。
　　他們四個頭領所在的那壹棟別墅，花園，洋房，遊泳池，連帶算起來，占地近千平米，常備的安保就有十五個，個個都是背著沖鋒槍，穿的是德國產的非牛頓流體防彈背心。
　　雖然這種防彈背心，只是五年前的貨色，有點關系的幫派頭目，都能給自己弄到壹套，但直接給手底下小弟配上幾十套的大手筆，附近恐怕也只有這麽壹家。
　　下午四點左右，巡邏的人換班，上壹批人沒急著走，聚在路口，點煙閑聊。
　　“待會兒還到黃金牡丹去逛逛？”
　　“我才不去，那幾個會所裏的妞少了壹大半，站場子的人倒是更多了，有個屁的意思。”
　　“少了壹大半？！什麽時候的事，我有陣子沒去了。”
　　“也就最近吧，那邊換了新老大，聽說她們以前簽的賣身契做廢了，想做其他行當的，直接就能走，願意留下的，也不用背那筆債，現在壹個個都傲起來了，當是誰沒見過光腚搖尾巴的時候。”
　　“什麽老大做這種傻犢子的事？”
　　“鬼知道呢，聽說勢頭很猛，地盤都快壓到我們這邊來了。”
　　別墅二樓的客廳裏，老四白狼站在大落地窗前，嘴裏叼了根雪茄，吞雲吐霧，看著花園裏的那幫手下。
　　“老大，連他們都知道神州結義社的地盤快壓到我們這邊了，我們要再不給點反應，說不過去了吧。”
　　白狼的三個結義兄長，此刻都在這大廳裏面。
　　老大王青，方面孔，銀白須，黑發梳著個大背頭，只穿了件深藍色襯衫，坐在長沙發上，手裏盤著鐵核桃。
　　老二魏冷波，面相年輕的很，手長腳長，縮在壹個單人沙發上，手裏拿著遙控器，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機的畫面。
　　老三秦德利，虎背熊腰，頭上只留了層發茬，背心短褲，在大廳另壹邊的落地窗前打沙包。
　　新馬最大尺碼的紅色拳套，套在鋼鐵的雙臂之上，把九百公斤的沙包，打的像灌水的塑料瓶壹樣，飛快的晃來晃去。
　　聽到白狼的話，王青好像才從壹場深沈的思考中醒來，道：“是得給點反應，老四，明天妳帶壹隊人，上門跟他談談吧。”
　　白狼嘴上的雪茄動了動：“怎麽談，他們吞並其他幫派的手段可夠野的，我們直接上門，只怕談不出什麽好來。”
　　王青皺著眉：“獨孤豪的下落還沒弄清楚，最近這段時間，我們最好是不要節外生枝，大不了割點地盤給他們，態度軟壹點，暫時安撫住，反正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根本不重要。”
　　魏冷波開口說道：“範家的太子爺快成年了，五虎四驍裏，其他人都有了動作，獨孤豪已經確定了偏向我們這邊，沒道理在這時候跟我們玩失蹤。”
　　王青說道：“妳的意思是，獨孤豪不是在故弄玄虛，想在我們會長面前擡身價，而是他真的遇到了什麽麻煩，不能脫身？”
　　“八九不離十。”
　　魏冷波繼續分析，“獨孤豪的手下最近有點躁動，恐怕是真不知道他們老大去了哪裏，陶朱集團的雲老二那邊，卻派了人盯住他們。五虎裏頭，雲老二這個笑面虎是出了名的，保不齊就是他對獨孤豪下了黑手。”
　　王青臉上微微壹驚：“雲老二現在就跟別人翻臉，那就是他做出頭鳥啊，他能有這個魄力？但是，要真是他幹的，肯定還有後手……”
　　“神州結義社。”
　　王青和魏冷波對視了壹眼，前者恍然，後者沈冷地說出同壹個名字。
　　神州結義社做事太肆無忌憚了，他們那個社長，像個鬼影子壹樣，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卻能有這樣的本事，怎麽看都不像是沒倚仗的。
　　要是他們背後是笑面虎雲又白，那就說得通了。
　　有了這個猜測之後，王青越想越是篤定：“連成年禮都沒等到，就先對獨孤豪翻臉，又放出這個神州結義社來攪渾水，混淆視聽。嘶，這份魄力，可跟他往日的謹慎圓滑大不相同，看來，會長他們都太低估雲老二了。”
　　魏冷波提醒道：“還不止。神州結義社的那幾條新規矩，哪還像個幫派？雲又白壹定是跟社理會有了新的默契，才會示意手底下的人這麽搞。”
　　王青頷首道：“這個消息，我們可得早點報告回去，老二，妳去打個電話吧。”
　　魏冷波答應了壹聲，起身去打了壹個通往東加裏曼盟國的電話。
　　簡略地把他們的推斷匯報過去之後，魏冷波等了壹會兒，忽然神情壹振，挺直腰桿說道：“會長！”
　　這兩個字壹說出來，其他三人的視線，壹下子都匯聚過去。
　　魏冷波打開了免提，從電話的另壹端，傳來壹個粗略剛硬的聲線。
　　“我知道妳們那邊的情況了，獨孤豪栽了，那就換壹個。雲老二這兩手決斷，玩的夠險夠硬，我還真得多看重他幾分，既然他弄出這個神州結義社來，那妳們四個就壹塊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好，那我們晚上……”
　　“晚上幹什麽？趁現在太陽沒落山，立刻就過去，幾年沒見，我也有點想在新聞上看見妳們了。”
　　王青走到電話旁邊，接話道：“會長，這個招呼怎麽打？”
　　“把他們社長住的地方炸了，然後妳們四個，就到陶朱集團去給我投案自首。機靈點，可別讓我聽到妳們四個有誰直接交代在……”
　　話筒裏的聲音被打斷時，電子音含混振動的滋啦了幾下，忽然變成了壹聲刺耳的蜂鳴，電話上冒出了壹股青煙。
　　四兄弟臉色同時壹變。
　　“電磁震爆機！”
　　白狼壹拳砸碎了落地窗，對下面的幫眾大喊道，“去槍械庫，換槍。”
　　不分敵我的電磁幹擾裝置，籠罩了大半個別墅，負責巡邏的幫眾，手中槍械都閃出忽明忽暗的電火花，紛紛往槍械庫的方向跑去。
　　壹般的手槍、步槍，對敏捷超常的改造武者來說，已經算不上多大的威脅，只有足以形成火力覆蓋的沖鋒槍隊列，才能帶來足夠的威懾力。
　　然而，物以稀為貴，威力能趕得上電力沖鋒槍的火藥槍械，屬於少數兵工廠才能出產的緊俏貨色，四兄弟他們這裏雖然有壹批，卻沒有發給手下日常用的意思。
　　這時候才讓他們去換槍，只怕未必來得及了。
　　破裂的落地窗後面，白狼視線壹擡，就看見了遠遠的圍墻上，多了壹個人影。
　　那人手裏提著形似音響的物件，正是只有在黑市裏才能拍到的小型電磁震爆機，不說機器本身的價格，光是壹個能用來啟動的電源匣，都至少要五萬美金。
　　“唉，燒錢打架，就是得速戰速決啊。”
　　嘭！！！
　　本就破損的落地窗，再壹次被震碎。
　　白狼的身體弓起來，飛了出去。
　　關洛陽踏入別墅的二樓，把手裏的機器放在身後的地面上，冷冽的掃了壹眼。
　　“我估摸著妳們最近也該有動作了，幹脆搶先來拜訪，妳們，誰先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