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府中，積雪消融。
　　屋頂上的雪水流淌而下，在屋檐下凝結成了壹根根晶瑩鋒利的冰柱。
　　偶爾會有清脆的斷裂聲響起。
　　剛出長廊。
　　洛青舟就拉著百靈躲過了壹次冰柱的突然襲擊。
　　然後順勢就握住了她柔軟嬌嫩的小手，沒有再松開。
　　百靈起初還掙紮了壹下，撅起小嘴道：“姑爺，松開，人家看到了不好。”
　　洛青舟沒有理睬她，依舊拉著她向前走著。
　　夜空中，明月皎潔。
　　月光如水，灑落而下，為兩人披上了壹層薄薄的月白衣裳。
　　夜晚的氣溫，依舊很低。
　　兩只握在壹起的手，倒是慢慢暖和起來。
　　走了壹會兒。
　　百靈又輕輕掙紮了壹下，輕聲道：“姑爺，不要這樣，人家是小姐的，又不是姑爺的。小姐都還沒有答應人家做姑爺的通房丫頭呢。”
　　洛青舟轉頭看著她那嬌美如花的俏臉道：“妳家小姐不是我的嗎？連她都是我的，妳自然也是我的，不是嗎？”
　　百靈立刻撅嘴反駁：“才不是呢，姑爺是入贅的，只能說姑爺是小姐的，才不能說小姐是姑爺的呢。”
　　洛青舟眉頭壹挑，道：“那好，那我待會兒就去找嶽父大人，說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二小姐好。”
　　氣氛頓時陷入了沈默。
　　過了許久。
　　百靈方輕聲道：“姑爺，原來妳剛剛都聽懂了啊。”
　　洛青舟壹臉平靜：“我又不是傻子。”
　　百靈壹臉不解地看著他道：“那姑爺……二小姐對姑爺那麽好，那麽溫柔，還與姑爺興趣相投，姑爺剛剛怎麽……拒絕了呢？”
　　洛青舟看著前面，沈默了片刻，突然在壹棵大樹下停下了腳步，隨即轉過身，輕輕抱住了她，低頭對著她的小嘴親吻了壹下，把兩人握著的手拿了起來，放在了她的眼前，道：“懂了嗎？”
　　百靈怔了怔，目光看著兩人握在壹起的手，神情恍惚了壹下，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
　　洛青舟牽著她，繼續緩步向前走去，目光看著前面的黑暗道：“大小姐只是性格清冷，對我並沒有不好。我與她拜過堂，拜過天地，已是夫妻。哪怕這件事她是主動提出的，我心頭也有些不舍。更何況，我又不是貨物，哪有讓來讓去的。她若是直接休了我，我不會有任何意見，但她要是想把我送人，那就……”
　　說到此，他頓了下，又道：“還有，我覺得這樣對二小姐的名譽影響太大。當然，她不會在乎那些，但她若是成了我的妻子，卻總是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會很難受的。而且……二小姐太柔弱了，我現在還無法保護她。我還有壹些事情，沒有做完，需要壹些時間。”
　　百靈沈默了壹下，道：“姑爺，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妳說的這些問題。”
　　洛青舟看向她道：“什麽辦法？”
　　百靈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等姑爺明年秋試高中以後，就有了功名在身。到時候，可以不用被小姐休了，直接……再娶壹個。這樣的話，就可以避免妹妹搶奪姐姐相公的家庭醜事發生了，姑爺覺得呢？”
　　洛青舟呆了呆，立刻斥道：“胡說。”
　　說完，繼續拉著她向前走去，沈默下來。
　　百靈忍著笑偷看了他壹眼，道：“姑爺心裏現在是不是在想，【百靈這丫頭真是善解人意，太可愛了，她怎麽知道我是這麽想的？難道能夠看透我的心思？好愛這丫頭啊！】姑爺，對不對，妳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
　　洛青舟：“……”
　　“姑爺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
　　百靈笑嘻嘻地靠近了他，第壹次主動把臉頰貼在了他的胳膊上，脆聲道：“姑爺，只要妳努力，以後秦家所有的小姐丫鬟，都是姑爺的。包括……”
　　“妳？”
　　洛青舟轉頭看向她。
　　百靈笑道：“當然包括我啦，還有……嬋嬋。”
　　洛青舟微怔，沒再說話，似乎陷入了沈思。
　　兩人手牽手，漫步在黑夜的秦府中。
　　即便有丫鬟下人看見了，也會遠遠地避開。
　　快到梅香小園時，百靈方用力掙脫開，悄聲道：“姑爺，以後不要再當著嬋嬋的面對我色色了。”
　　洛青舟道：“為什麽？”
　　百靈道：“嬋嬋壹個人很孤獨的，我得陪著她壹起孤獨。姑爺要是跟我太過親近，她就會覺得我拋棄了她，心裏會很難受的。”
　　洛青舟想著那兩個夜晚在花圃裏看到的壹幕，沈默了壹下，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
　　進了梅香小園。
　　那道冰冷的身影依舊站在屋檐下的陰影裏，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想著什麽。
　　看到他們後，她的雙眸才有了聚焦。
　　百靈低聲道：“姑爺，我進去喊小姐。妳把東西給嬋嬋吃，她肯定餓壞了。”
　　說完，就跑進了屋裏。
　　洛青舟走到屋檐下，把手裏的雞腿和點心遞到了那少女的面前，道：“夏嬋，給妳帶的，應該還是熱的。”
　　夏嬋目光冰冷地看了他壹眼，又看向了別處，沒有理睬。
　　洛青舟不由分說，直接抓住她的小手，把東西塞進了她的手裏，命令道：“吃了。”
　　夏嬋瞇了瞇眸子，目光再次冰冷地看向了他。
　　壹股寒意向著洛青舟襲來。
　　但他毫無畏懼，與她目光對視道：“有本事妳就拔劍，殺了那個曾經跳水救妳，在風雨交加閃電打雷的橋下陪著妳，在寒冷的夜晚幫妳在花圃裏種花，在妳生病發燒時守了妳壹夜的好姑爺！”
　　夏嬋：“……”
　　洛青舟威脅道：“妳要是不吃，下次掉進水裏了，打雷時，我都不救妳了。下次妳再去花圃種花，妳再生病時，我就不陪妳了。妳去找百靈吧，看她有沒有妳家姑爺溫柔和體貼。”
　　夏嬋扭過身子，嘴裏哼了壹聲，但手裏已經把他剛剛塞給她的東西握緊了。
　　“趁熱吃，我先走了。”
　　洛青舟交代完，轉身離開，對著屋裏道：“百靈，跟大小姐說壹聲，我先回去了。”
　　書房的窗戶突然推開。
　　百靈在窗裏喊道：“姑爺，妳就不等等我們麽？”
　　洛青舟走到門口，轉過頭道：“我還要回去讀書，妳和夏嬋陪大小姐回去吧。”
　　說完，直接快步離開。
　　百靈看著他背影消失的門口，怔了壹下，方關上窗戶，轉過身道：“小姐，姑爺剛剛就是這麽說的。他說他舍不得妳，不想被妳休了，哪怕妳不理他，他也想跟妳壹輩子是夫妻。”
　　秦蒹葭坐在桌前，安靜地看著宣紙上的詩詞，沈默了片刻，方開口道：“他不喜歡微墨嗎？”
　　百靈想了壹想，道：“姑爺沒說，不過看情況，姑爺好像只喜歡……嬋嬋。”
　　窗外忽地傳來壹道冷冷的聲音：“明明，是妳。”
　　燈光下，百靈的臉蛋兒紅了，低聲嘟嚷道：“才不是呢。”
　　洛青舟回到小院。
　　在屋裏翻看了壹會兒關於黑木林妖獸的書籍，小蝶方姍姍回來，解釋道：“公子，奴婢去小桃姐姐那裏去了。”
　　說著，她從背後拿出了壹件東西，笑道：“公子妳看，這是小桃姐姐今日在外面的金裝閣看到的。店老板說這是鄰國百花國傳過來的襪子，那裏的女子都愛穿這種，還有我們大炎的京都和很多大城市的女子，現在也都流行穿這種襪子呢。小桃姐姐覺得很稀奇，就買了幾雙回來，準備試著仿制壹下，看能不能做出來。奴婢要了壹雙回來，也準備學壹下呢。”
　　洛青舟看著她手裏的白絲襪，楞了壹下，連忙接在了手裏，撫摸了壹下，又扯了扯，甚至還聞了聞。
　　柔軟，絲滑，彈性十足，味道……
　　“公子，好看嗎？”
　　小蝶滿臉興奮地道：“奴婢準備用其他顏色的布料做幾雙，聽小桃姐姐說，不同的布料做出來的效果也會不同，有較為透明的，也有較為朦朧的，還有像是褲子壹樣厚實的，反正有了這種襪子，以後不用穿褲子都行了呢。聽說京都很多貴族小姐，現在都這樣穿著呢。”
　　洛青舟恍惚了壹會兒，把手裏的絲襪遞給了她，猶豫壹下，道：“小蝶，其實，這種襪子沒必要全部做成這樣長度的。妳可以做的短壹些，齊大腿的，齊膝蓋的，齊小腿的或者齊腳踝的。還有，我覺得黑色的，白色的，或者接近皮膚的顏色的，都比較好看。還有那種條紋的，也還可以。至於那種彩色的，帶繡花的什麽的，我覺得沒必要。”
　　小蝶睜大眼睛看著他滔滔不絕地發表言論，滿臉驚訝地道：“公子，妳怎麽看起來好像好懂的樣子？妳原來穿過嗎？”
　　洛青舟：“……”
　　小蝶連忙又道：“哦，奴婢忘記了，這是女孩子穿的。公子原來是不是在店鋪裏見過啊？”
　　洛青舟擺了擺手道：“好了，我再看會兒書，妳去忙吧。今晚不用過來了，我還有事。”
　　小丫頭撅了撅嘴巴，“哦”了壹聲，有些怏怏地離開，嘴裏小聲嘀咕著：“人家今晚還準備穿著這襪子，陪公子睡覺呢。”
　　當她走出房間，準備關門時，洛青舟突然又道：“對了小蝶，我剛剛想了壹下，今晚應該沒什麽事了，待會兒妳還是過來幫我暖被子吧。”
　　小丫頭立刻眉開眼笑，喜滋滋地道：“嗯嗯！”
　　隨即關了門，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仔細觀察手裏滑滑軟軟的白絲襪了。
　　過了片刻。
　　她插上房門，爬上了床，脫掉了裙子裏的褲子，露出了壹雙纖秀雪白的少女玉腿，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把絲襪穿在了腿上。
　　“這個襪子……穿著怎麽有種……有種好羞羞的感覺呢。”
　　小丫頭看著腿上的白絲，臉蛋兒不知覺地紅了，心頭滿是疑惑和奇怪，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公子會喜歡嗎？”
　　又過了壹會兒。
　　小丫頭換上了薄薄的睡裙，穿著滑滑的白絲，紅著臉蛋兒出了房間，過去敲門道：“公子，要睡覺了嗎？”
　　洛青舟在床上道：“進來吧。”
　　小丫頭推開房門，羞澀地走了進去，插上房門後，就過去爬上了床，鉆進了被子裏，像是溫順的小貓兒壹般，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輕聲呢喃道：“公子，奴婢想……”
　　“想屁吃，說了明年。”
　　“快過年了呢。公子，奴婢只是想說，奴婢想妳了，已經好多天都沒有給公子暖被子了呢。”
　　“哦，那今晚就好好暖著。”
　　“公子，希望妳說話算數，等過完年了，奴婢就長大了。到時候……”
　　“呼嚕，呼嚕……”
　　“嗚，公子……”
　　“呼嚕……呼嚕……”
　　“公子，妳要是再裝睡，奴婢可就不客氣了哦。”
　　“呼嚕，呼嚕……”
　　“哼！”
　　小丫頭哼了壹聲，突然身子壹縮，鉆進了被子裏。
　　洛青舟的呼嚕聲，頓時戛然而止。
　　窗外，月光如水。
　　梅香小園。
　　書房裏，香煙裊裊，燭臺上依舊亮著燈火。
　　壹襲素白衣裙的少女，披散著柔順的長發，穿著壹雙雪白的羅襪，坐在了案臺前，踩著柔軟的絨毯，素手持筆，依舊在燈下書寫著壹個個娟秀的小字。
　　秋兒身著鵝黃輕紗，在壹旁安靜地研著墨。
　　“咳……咳咳……”
　　正在謄寫故事的少女，忽地咳嗽起來。
　　停頓少許，再次咳嗽起來。
　　隨即她突然拿起旁邊的雪白手帕，捂住了嘴，劇烈咳嗽了壹陣。
　　秋兒慌忙走到她的身後，拍著她的後背，急聲對著外面道：“珠兒，快，小姐又咳血了，快去熱藥！”
　　珠兒慌忙跑進了廚房，把早已熬好的藥放在了爐子上。
　　拿著蒲扇，在爐子前焦急地扇了幾下，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隨即放下蒲扇，跑出了門。
　　壹路飛奔。
　　黑夜寂靜，寒風刺骨。
　　當她氣喘籲籲地奔到門口，用力拍著門喊叫時，小蝶正穿著單薄的睡衣，紅著小臉，臉上帶著傻笑，在小院裏的屋檐下刷著牙，聽到聲音，顧不得回屋穿衣服，立刻跑過去開門。
　　珠兒滿臉焦急地道：“小蝶，快，讓姑爺過去，我家小姐又咳血了。”
　　小蝶壹聽，慌忙跑回到屋裏。
　　洛青舟聞訊，很快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了衣服，想了想，帶上了儲物袋。
　　當他與珠兒匆匆趕到時，那柔弱的少女依舊倔強地坐在桌前，在默默地謄寫著他拿來的故事。
　　秋兒站在壹旁，紅著眼圈研墨。
　　洛青舟脫掉鞋子，進了房間。
　　少女轉過頭來看著他，清麗而蒼白的臉蛋兒上露出了壹抹歉意，柔聲道：“姐夫，對不起……微墨沒用，又打擾妳了。”
　　秋兒連忙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洛青舟走到近前，從儲物袋裏拿出了瓷瓶，握著她白皙柔弱的小手，把壹滴墨黑液體滴了上去。
　　隨即，又拿出了另外壹只瓷瓶，把壹滴深藍液體滴了上去。
　　兩滴液體很快融入了她雪嫩的肌膚，消失不見。
　　洛青舟收起瓷瓶，放開了她的小手，目光看向了她謄寫的那些娟秀小字，開口道：“沒必要這麽辛苦的。”
　　少女的目光，也看著那些小字，輕聲道：“壹點都不辛苦，只有寫姐夫的詩詞和故事，微墨的身子和心裏，才會感覺好受壹些。”
　　洛青舟想到今晚的事情，目光看向了她那低垂著長長睫毛的蒼白小臉，沈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