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壹十五章 屠戮，問罪

　　命令金庾信籌糧，倒不是李欽載故意為難他。
　　從地理位置上看，唐軍缺糧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就是從新羅國籌集。
　　百濟與新羅近在咫尺，熊津城與新羅國境只有短短數百裏，而且大唐早已有過統計，去年風調雨順，不僅大唐豐收，新羅國也豐收。
　　臨時向新羅國籌集糧草，其實是最理智且最有效的辦法，裏面並不摻雜任何私人情緒。
　　作為壹軍主帥，李欽載不會假公濟私故意報復，那無異於拿數萬將士的生命開玩笑。
　　然而金庾信卻還是誤解了李欽載的意思，在他看來，李欽載命令他籌糧就是報復，報復昨日金庾信對李欽載的不敬。
　　兩天後，熊津城外，唐軍大營帥帳。
　　百騎司壹名探子筆直地站在李欽載面前，正向李欽載稟報百騎司打探到的情報。
　　“李帥的籌糧軍令送至新羅軍大營後，金庾信卻毫無表示，新羅軍也不見任何動靜。”
　　李欽載皺起了眉，已經又過了兩天，後勤糧草只能支應八天了。
　　這個節骨眼上，金庾信居然對自己的軍令置若罔聞。
　　轉身走到案前，李欽載提筆刷刷又寫下壹道軍令，命部曲緊急送去新羅軍大營。
　　這壹次軍令的措辭已然有些嚴厲了，催促金庾信馬上行動，速速征調新羅國內糧草壹萬石送來熊津城，五日內糧草不至，軍法嚴治。
　　第二天，百騎司探子又來稟報，金庾信仍然毫無動靜。
　　李欽載終於憤怒了。
　　敢拿軍機大事開玩笑，棒子比鬼子還可惡。
　　必須收拾他！
　　沈默半晌，李欽載突然朝帥帳外喝道：“來人，令前鋒營集結！”
　　……
　　三千前鋒營將士迅速在大營內集結列隊。
　　新任的前鋒官黑齒常之披甲闊步，走到李欽載面前抱拳，甕聲道：“稟李帥，前鋒營三千將士奉令集結完畢。”
　　李欽載表情冷冽，道：“前鋒營帶上三眼銃，跟我走。”
　　黑齒常之也不多問，依令退下。
　　李欽載騎上戰馬，後面跟著兩百余部曲，和殺氣騰騰的三千前鋒營將士。
　　從大營出發，繞過熊津城，李欽載帶領將士來到城外東郊的新羅軍大營。
　　大營轅門外值守的新羅軍將士見壹支兵馬遠遠行來，不由慌了神，紛紛將拒馬鹿角攔在轅門前，有人匆匆轉身，趕往帥帳稟報，營內敲響了鼓聲，新羅軍將士們聞鼓而動，紛紛抄執兵器出營列陣。
　　李欽載領著眾將士趕到新羅軍大營外，見轅門外橫七豎八的拒馬和鹿角等物，不由冷冷壹笑，揮手令道：“給我拆了這堆雞零狗碎的玩意兒！”
　　前鋒營將士蜂擁而上，片刻間便將拒馬鹿角拆得幹幹凈凈。
　　大營轅門內，壹名新羅軍將領擋在面前，擡臂喝道：“新羅軍大營重地，任何人不得……”
　　話沒說完，劉阿四壹個箭步上前，揮起刀鞘狠狠砸下。
　　新羅軍將領不偏不倚被砸中後腦勺，哼都沒哼壹聲便倒地暈過去了。
　　李欽載看都沒看他壹眼，擡步繼續往大營內走去。
　　三千前鋒營將士緊緊跟隨。
　　往裏走了幾步，便見驚怒交加的新羅軍在將領們的怒喝下列出攻擊陣型，刀戟指向李欽載。
　　劉阿四等兩百余部曲急忙上前，將李欽載護在中間，拔刀怒目而視。
　　後面的黑齒常之大怒，喝道：“敢對大唐行軍大總管動刀兵，不要命了！前鋒營，備戰！”
　　轟！
　　三千將士飛快列陣，手中的三眼銃平舉指向新羅軍。
　　黑齒常之望向被部曲圍在中間的李欽載，用眼神詢問他的命令。
　　李欽載盯著前方列陣的新羅軍將士，冷冷道：“黑齒常之，我不喜歡有人擋我的路！”
　　黑齒常之聽懂了，揮刀狠狠地喝道：“第壹排，放！”
　　壹陣巨響，前鋒營陣列內冒出壹陣青煙，而前方對峙的新羅軍將士已倒下壹大片。
　　新羅軍的陣型立馬亂了，士兵們惶恐奔逃，將領們竭力穩住陣腳，卻徒勞無功。
　　黑齒常之又喝道：“第二排，放！”
　　又是壹陣巨響，新羅軍將士再次倒下壹片。
　　新羅軍的陣型徹底失控，就連將領們都顧不上約束士兵，自己抱頭逃命了。
　　李欽載負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嘴角浮起冷笑。
　　這種戰鬥素質，將來大唐滅了高句麗後，回過頭收拾新羅國應該不算難事。
　　黑齒常之正要下令放第三輪槍，這時從帥帳方向匆匆跑來壹群人。
　　凝目望去，金庾信在壹群親衛的簇擁下，氣急敗壞地趕來。
　　“住手！李帥且慢！”金庾信遠遠地揚手大吼道。
　　李欽載扭頭看了黑齒常之壹眼，黑齒常之會意，揚手令將士們停止放槍，原地戒備。
　　親衛們簇擁著金庾信匆匆走到李欽載面前。
　　金庾信面容扭曲，被氣得渾身哆嗦，臉色鐵青地瞪著李欽載，道：“唐羅兩國是盟軍，李帥何故對盟軍痛下殺手？”
　　“今日李帥若不給個交代，我定稟奏大唐天子，狠狠參妳毀盟傷人之罪！”
　　李欽載卻不慌不忙地道：“本帥連下兩道軍令，命新羅盟軍籌集糧草，金大將軍好像沒把我的軍令當回事呀。這不，今日我屈尊降貴，親自來討要糧草了，剛才那兩輪槍是送給貴軍的見面禮，不必謝！”
　　金庾信冷冷道：“什麽軍令，我根本沒收過唐軍的任何軍令！”
　　李欽載挑眉，驚奇地道：“哦？這年頭抵賴都抵得如此草率了嗎？這種解釋也敢拿出來糊弄我？下三濫國家不愧是下三濫，妳能拿出這個理由，我真是壹點也不意外呢，哈哈。”
　　金庾信怒道：“我沒收到任何軍令，但李帥下令屠戮我新羅國將士，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這場官司妳抵賴不了！”
　　李欽載搖頭笑道：“不，我不需要抵賴，沒錯，是我下令放槍的，因為貴軍將士擋我的路了，我不喜歡有人擋路，妳若想參劾我，盡管參劾，我還真不怕這個。”
　　“妳若想參劾奏疏寫得更勁爆壹點，要不，我再殺壹批給妳助助興？”
　　金庾信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李欽載，妳欺人太甚！”
　　“我身子嬌貴得很，從小不喜歡別人擋路，也不喜歡有人對我大吼大叫，本地的幫派最好對我禮貌壹點，若是驚擾到我，我又要殺人了。”李欽載盯著他冷冷地道。
　　金庾信氣得渾身直顫，然而此刻他也在唐軍前鋒營的槍口之下，沈默半晌，金庾信終於努力壓下了怒火。
　　“稟李帥，我並未收到唐軍大營的任何軍令。”金庾信忍氣吞聲地道。
　　“妳看，現在妳的語氣不就客氣多了，雖然理由還是壹樣的侮辱我的智商，但我的心情卻好了很多。”李欽載開朗地笑了。
　　“那麽，我們從收沒收到軍令這個問題開始查起，事情總要有個水落石出的。”
　　說著李欽載扭頭望向自家的部曲，道：“我的兩道軍令，是誰送去新羅大營的？”
　　壹名年輕的部曲走出來，抱拳道：“是小人送的。”
　　李欽載點頭：“送到誰手裏了？”
　　部曲在金庾信的親衛人群裏掃了壹圈，指著其中壹名親衛，道：“小人親手將軍令交到他手上，而且看著他將軍令送進了帥帳。”
　　那名親衛的臉色頓時變了，身子忍不住微微發顫，壹臉惶恐地看著金庾信。
　　李欽載指著那名親衛，道：“妳，出來走兩步。”
　　親衛戰戰兢兢走出來，躬身行禮。
　　李欽載盯著他的臉，道：“軍令交到妳的手裏，妳可曾遞給妳們的金大將軍？”
　　親衛情不自禁望向金庾信。
　　金庾信沈默不語，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親衛咬了咬牙，道：“稟李帥，小人並未收到任何軍令，大將軍自然也不知道有軍令。”
　　李家部曲大怒，指著他正要當面對質，李欽載卻擺擺手，笑道：“別吵，我們是宗主上國，又是禮儀之邦，吵來吵去多難看，以德服人懂嗎？”
　　部曲忍怒退下。
　　李欽載看著金庾信，緩緩道：“我家部曲說，軍令已送到了，妳家親衛卻說沒收到軍令，我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查案的，所以要解決這事兒，只好粗暴壹點了，金大將軍莫怪……”
　　金庾信壹怔，心中頓覺不妙，正要開口，卻聽李欽載指著自家的部曲道：“妳說的是實話。”
　　又指著金庾信的親衛，李欽載傲嬌又中二地道：“心機之蛙壹直摸妳肚子，妳說謊了！”
　　“敢拿軍機大事玩笑，還糊弄本帥，反了天了！”
　　“來人，殺！”
　　劉阿四壹個箭步突然襲身上前，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名說謊的新羅親衛喉嚨上便出現壹道鮮紅的血線，血線漸漸擴大，親衛圓睜雙目，表情漸漸無神，最後無力地栽倒在地，屍身還在微微抽搐。
　　劉阿四退回李欽載身後，垂瞼斂容，壹臉淡漠，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壹樣。
　　見自家的親衛被李欽載壹句話便要了命，金庾信驚呆了，半晌沒回過神。
　　這人特麽……比我在新羅國內還橫啊！
　　接著金庾信渾身壹激靈，終於清醒過來，勃然大怒道：“李欽載，妳對我新羅國壹欺再欺，我安能容妳放肆！”
　　“全軍列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