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忠言

第35章 忠言
　　咖啡廳的角落裏，壹個男人正撩起袖口看表。
　　分針距離正點還有壹個小格，他有些不太肯定自己約的人會不會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等下去的時候，門口的風鈴被撞響了。服務生打開了咖啡廳的大門，壹個穿著米色風衣，眼帶著墨鏡的男人走了進來。
　　看見他搜尋的視線，坐在角落的男人朝他揮了揮手。
　　“沒想到妳真的會來。”
　　等他落座後，壹直等待著他的男人笑了笑，似乎對他的如約到來感到十分有趣。
　　與他對面而坐的男人取下墨鏡，露出那張精致而俊俏的臉。左眼下那顆滴淚痣還是壹如既往的誘惑動人。
　　“反正我最近有空得很，就當出來透透氣。”
　　秦玉濤漫不經心地回答，連眼神都沒賞對面的男人壹眼。
　　“身體怎麽樣？”
　　“托妳的福，還活著。”
　　秦玉濤略帶諷刺的話讓對方失笑：“何必夾槍帶棍，妳不早就料到我會通風報信？”
　　他對面的男人，也就是秦玉濤的前經紀人範偉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壹臉平淡的男人。比起三個月前，男人似乎瘦了不少。削尖的下巴把他以往的那股柔和之氣沖淡了不少，加上原本就飛揚的眉形，倒顯出另壹種冷俊的氣質。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
　　轉過視線，秦玉濤盯著他冷哼。
　　“其實妳是故意讓宋總看見的吧？”範偉給秦玉濤倒了杯茶，“用那些話刺激他就是為了讓他失控出手，讓自己的出走變得更加名正言順。這樣壹來，人們也就不會責怪妳忘恩負義了。”
　　“妳約我來就是來談妳的猜想的？”秦玉濤站起身，“那恕我不奉陪了。”
　　“別啊，”範偉趕緊起身把秦玉濤按了回去，“我這不是好奇嗎？算我多嘴了好吧。”
　　他好脾氣地奉茶到秦玉濤跟前：“好歹我也算陪過妳壹陣，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有壹些話忍不住想給妳。”
　　迎著秦玉濤冷冷地視線，範偉笑得仿佛壹尊彌勒佛。
　　“我做經紀人這行也算有些資歷了，從我手裏來去的藝人裏妳算是自身條件最好的。”他毫不吝嗇地誇贊，“當然也是最有手段的。”
　　“所以那天晚上我也是想了許久才決定告訴宋總。妳瞧，年紀大了就是這點不好，膽子小，怕摔了跟頭就爬不起來。”
　　範偉自我解嘲道。
　　“娛樂圈路玩潛規則的藝人不少，但他們玩的都是自己的壹身皮肉而已。但妳──”他嘆息，“妳玩的可是人心啊。”
　　秦玉濤盯著他沒說話，似乎在等他說完後好走人。
　　範偉也不管他究竟有沒有在聽，仍是慢慢悠悠地說著：
　　“本來嘛，妳貪我權勢，我貪妳聲色。大家脫光了衣服睡壹覺，然後各奔東西。覺得意猶未盡的，還可以達成長期關系，慢慢回味。可是，壹旦牽扯到情，那就不好收場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古人的話總是不錯的。娛樂圈裏尼什麽都可以玩，惟獨不可以玩真情。宋黎輝和裴子俊，他們當中的任何壹個已經夠妳大紅大紫的，妳偏要招惹兩個，弄不好可是要屍骨無存的。”
　　雖然還是笑著，但範偉的聲音卻有些冷。
　　“妳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已經過了可以肆無忌憚闖蕩的年紀。雖說男人三十壹枝花，但娛樂圈更新替舊的速度大家都心知肚明，藝校裏年年都有大把的俊男美女湧進演藝圈。雖說現在裴子俊寵著妳，但誰知到以後呢？宋黎輝妳是已經得罪了，要是沒了後臺，他絕對能整死妳！相信我，我見過臟事的比妳多得多了。”
　　秦玉濤看著對面那個中年男人笑著壹張臉對他講著這些道理，心裏的感覺十分復雜。他聽得出對方雖然話說得露骨難聽，但卻是本著壹顆心在教他。
　　“引火燒身，這道理妳懂麽？”範偉提醒著秦玉濤，“如果妳真心對裴子俊，就別繼續玩了。以妳現在的趨勢下去，最後的結果不是大紅大紫，就是壹敗塗地。妳，可要想清楚。”
　　“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秦玉濤臉色復雜地看著範偉，他們的私交根本沒好到讓他說出這番話來。
　　“也許是看不過眼，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是因為惜才。妳就當我年紀大了，愛嘮叨。”
　　還是那張中年發福的臉，男人笑瞇瞇地回答秦玉濤。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後，站起身。
　　“喝了這杯茶，以後妳是飛黃騰達還是窮途末路，都與我沒有關系了。”範偉十分有禮地伸手。
　　“秦大明星，不見。”
　　壹個人出了咖啡廳，秦玉濤招手打了個的。
　　“去市立醫院。”
　　丟下這句話，也沒管司機探頭探腦打量他的眼神，秦玉濤整個人都埋在後座裏不出聲了。
　　今天裴子俊原本是想送他去醫院做最後壹次復檢的，不過因為兩人住院期間堆積了太多事情沒有處理，他實在是騰不出空來。而秦玉濤也厭煩了什麽事情都靠著對方，加上和範偉的約定也就直接壹個人出來了。
　　太久沒接觸到普通的人群，秦玉濤發現自己走在路上都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壹直被保姆車接來送去，秦玉濤都快記不得市區的路怎麽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範偉所說的那個咖啡廳，那感覺簡直就跟走失兒童找到警察局壹樣。
　　接著就是剛才的那番對話。
　　從沒想到範偉會對自己說那些話，秦玉濤對今天的約見也是意外的。
　　對方不但神通廣大到找到了自己的新聯系電話，而且竟然還看穿了自己那時候的偽裝。
　　秦玉濤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壹種什麽感覺。
　　生氣憤怒還是無動於衷？
　　他知道自己已經變了。以往的單純和柔軟已經從他的身上慢慢地消失了，他變得越來越冷酷而叵測。就算是範偉剛才的壹番話，也沒有觸動到他的心底。
　　他的確在利用裴子俊對自己的感情。
　　和宋黎輝的關系因為她妻子的介入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因為艷照事件，他們的關系已經非常危險了。宋黎輝不單不能幫到他，反而很可能會拖累他。
　　所以，他選擇了裴子俊。
　　秦玉濤知道憑他壹個人的力量是無法離開宋黎輝的，只有找到壹個能和他對抗的人，他才能真正斬斷和他的聯系。所以，那晚他故意留在了醫院裏，目的就是等裴子俊來探望自己。
　　想到這些日子那個男人對自己的照顧，秦玉濤的確是感激的。但就像範偉說的，他根本無法確定裴子俊對自己的熱情能持續多久。自己現在是光鮮漂亮的，但三年後，五年後呢？那個男人可以如此閃電般的把情感投註到自己身上，那麽當他收回感情的時候，是否會壹樣的迅速和徹底？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人珍惜多久的。
　　秦玉濤知道自己是什麽貨色。
　　脫了這身衣服，他和那些紅燈區的男妓也沒什麽不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床上他什麽下賤的姿勢都可以擺得出來，即使被人暴力地對待，他也壹樣能獲得高潮。無論是宋黎輝還是裴子俊，對於他來說都是男人而已。差別只在於爽和很爽。這樣的自己又怎麽會讓人興起認真對待的欲望呢？
　　秦玉濤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定位，所以他也沒有傻到真去愛上裴子俊。這不過是又壹個暫時的依附而已，他只想乘現在的機會把自己的地位再擡高壹點，這樣即使以後裴子俊膩了自己，他也不至於會被宋黎輝生吞活剝。他必須要有自己的力量，而不能總是靠別人來救命。
　　範偉的警示秦玉濤也是明白的，但他已經深陷在這個遊戲裏，不是他說壹聲退出就可以退出的。
　　等到司機把他送到醫院，秦玉濤已經恢復了起初的冷然，剛才發生的小插曲已經被他強制性地忘卻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視角，範偉不是他，畢竟沒辦法看到他所有的苦楚和無奈，所以他的那番話，作用充其量也只能給他提個醒，示個警而已。
　　因為已經預約好了醫生，所以秦玉濤直接就上了體檢部。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在CT室外，壹個熟悉的背影卻讓他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