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壹章

　　這是壹個沒有月亮的晚上， 原本燦爛的星空今夜被雲層遮蓋得緊實， 不知從何處呼嘯而來的風終於讓整個京元市有了隆冬的寒意。
　　可即使如此也無法拂去聖誕即將來臨， 人們的熱情。
　　蘇沫站在自家的小陽臺上，著薄薄壹層單衣， 她支撐著陽臺的欄桿， 凝神傾聽著遠處若有若無慶祝聖誕節的旋律。
　　寒冷會使人浮躁的心沈澱， 會讓人清醒， 蘇沫從演唱會場回到家中已經這樣站了許久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撫平了所有的情緒。
　　“叮鈴鈴。”
　　蘇沫的手機響了。
　　是薛老師打來的。
　　“薛老師。”蘇沫笑著對電話那邊問候。
　　“蘇沫……”薛桐的聲音很柔和。
　　“廣告拍攝順利嗎？”蘇沫問道。
　　薛桐卻顧左右而言他，“妳站在外面不冷嗎？”
　　蘇沫楞了楞，她端著自己的手機看了又看，確定這不是可視電話，薛老師怎麽可能會知道自己這些。
　　“我……”蘇沫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電話那邊是薛桐溫柔的笑意，“妳往下看。”
　　蘇沫扶著欄桿朝著下面探出了身子，就見小區院內，樓門口處站著兩個人， 靠前的那個正朝她招手，耳邊緊貼的電話裏傳出薛桐柔和的聲音。
　　她說……
　　“蘇沫， 乖， 進屋去， 給我開門。”
　　蘇沫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今晚所有的不快， 她以為她不計較許晚是不是有來看她， 不計較隊友冷漠對待她的態度，她以為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事情。
　　可當薛老師說出那壹個乖字的時候，蘇沫還是覺得自己眼眶壹熱， 連說話的聲音都帶出了委屈的腔調。
　　蘇沫跑去開門的時候，薛桐和林婧已經乘坐著電梯上來了。
　　當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蘇沫眼眶的微紅還沒有來得及消除。
　　“薛老師，妳……妳怎麽現在就回來了？行程結束了嗎？”蘇沫道。
　　薛桐上前壹步，輕輕摸了摸蘇沫的臉頰，溫柔而親密，讓人無法拒絕。
　　“我想回來陪陪妳。”
　　這壹次又是薛老師最擅長的直球。
　　蘇沫看上去有些慌張，她將薛桐和林婧讓進門，俯下身子翻找著可以供二人穿的室內鞋子。
　　將人讓進屋子後，蘇沫又匆忙要去準備熱茶和水果。
　　薛桐將人按住，而林婧適時開口道，“妳薛老師不喝茶的，喝點溫水就好，廚房是在那邊吧，我幫妳們燒點水。”
　　林婧躲出去了，客廳裏就只剩下薛桐和蘇沫兩個人。
　　薛桐牽著蘇沫的手，兩個人壹起站在了客廳整面的落地窗前。
　　今夜無星無月，但有遠處交映而璀璨的燈火。
　　薛老師的手，很涼。
　　蘇沫被她牽著，不由自主地反握住，想要幫她暖壹暖。
　　薛桐看著這個受了委屈的傻丫頭此刻還想著幫自己暖手，心頭壹軟。
　　“不會壹直這樣下去的。”薛桐鄭重道，仿佛那是壹句承諾。
　　蘇沫有些失落，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家的地板微微發著呆。
　　薛桐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到蘇沫輕輕開口說了壹句話。
　　“我真的，不明白。”
　　蘇沫不明白，薛桐其實也不明白，她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的姑娘，別人卻視之如仇敵。
　　蘇沫猛地擡頭去看薛桐的眼睛，雙瞳之中滿是困惑。
　　“p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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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dise剛解散的時候，我回到公司，第壹次和她們見面，我是真的想和她們成為朋友的，為同壹個目標去努力，朝同壹個方向盡情奔跑，我可以也願意為這個組合做很多事，可大家……為什麽就是完全不願意接受我呢，仿佛對她們來說，沒有我才是壹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這壹次，蘇沫沒有笑。
　　她掀開了自己那張微笑的假面，對薛桐袒露了自己內心的掙紮。
　　薛桐微微嘆了壹口氣，她攬過蘇沫的肩頭讓她輕輕靠在了自己懷裏。
　　“我在妳這個年紀的時候，接拍過壹部動作戲。”薛桐輕聲道。
　　動作戲？
　　蘇沫楞了楞，她有薛桐這些年拍攝內容的全部影像資料，粗略算了算時間，蘇沫實在對薛桐提起的這部動作戲沒有印象。
　　薛老師在自己這個年紀……應該是再獲梅肯影後提名的時候，那是壹部文藝電影，二三十年代，薛老師壹身大紅色秀黑牡丹的精致旗袍，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壹顰壹笑，壹停駐壹回眸都美得像壹副畫壹樣。
　　薛桐看她怔怔的，笑道，“不用費力去想了，我拍那部戲的時候因為吊威亞過程中出現事故，導致我手臂骨折，最後我被換掉了。”
　　“換掉？”蘇沫有些驚訝，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字眼會出現在薛桐的演藝生涯之中。
　　薛桐沈默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對，因為拍這部戲我手臂骨折需要修養三個月，劇組已經明確表示會等我恢復，但我的經紀公司辰星通過交涉，最終以旗下其他藝人頂替了我的位置。”
　　薛桐為這部戲做了許多的準備，最終全部付諸東流。
　　蘇沫從薛桐的肩上擡頭，錯愕地看著她，就見薛桐目光悠遠，望向窗外的黑夜。
　　“曾經我也以為我會為辰星付出我的全部，但這些年壹起走下來，我想它大概更需要壹個聽話的、予取予求的提線木偶，當初換下我大概就是為了給我壹個警告，讓我認清楚自己的位置。”
　　薛桐背負著與辰星極其不平等的合約，承擔著母親昂貴的醫療費用，那三個月的空窗期讓她焦慮，她根本等不及自己的肩膀完全康復，就開始央求林婧幫她安排試鏡，也就是這樣落下了舊疾。
　　這些薛桐還來不及多講，剛剛還有些沮喪的蘇沫轉過頭就已經開始安慰起她來了。
　　這回換作蘇沫給了薛桐壹個擁抱，她還輕輕在薛桐的脊背上拍了拍，那模樣溫柔又小心，讓薛桐體會到了久違的暖意。
　　薛桐順勢將這個乖乖緊緊圈在了懷裏，她的聲音貼著蘇沫的耳邊傳來。
　　“但妳看，幸與不幸總會過去的，總會有雨過天晴的壹天，所以不必太在意。”
　　蘇沫哪裏還能聽進去這些話，她的手輕輕覆上了薛桐的肩膀，“是這邊嗎，還……還疼嗎？”
　　薛桐拍拍蘇沫那雙柔若無骨暖呼呼的手，笑道，“已經沒事了。”
　　蘇沫來不及擡頭看她，就已經被薛桐重新抱住。
　　薛老師的手撫著她的發絲，進而柔聲道，“我的乖乖，妳的好意和溫柔要給值得的人，妳可以看著我的。”
　　蘇沫不敢去看薛桐的眼睛，她能夠想象到那雙眸子中奪人心魄的光彩，可她也沒有掙脫薛桐的懷抱。
　　有些人，有些感情，像是慢慢滾沸的水，不知不覺間將妳包裹，無從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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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桐待到蘇沫躺下才離開了她的家。
　　林婧燒的那壺水，反反復復幾個來回最終也不能喝了，被她倒掉。
　　她將薛桐和蘇沫兩個人的對話聽得壹清二楚，陪薛桐回到對面後，她才搖頭苦笑著對薛桐嘆道，“行啊，都學會在乖乖面前賣慘了。”
　　薛桐不置可否，走到壹旁開窗透氣，呼吸著隆冬夜晚寒冷的空氣。
　　賣慘兩個字，林婧其實沒有說錯，如果真的有心去搜索壹下就不難得知，當初薛桐因傷被搶了角色的那部動作片最後撲得徹底，被辰星力捧上位的新人小花因此直接被冠上了票房毒藥的稱號，至今起起伏伏無法翻身。
　　而薛桐呢，她肩傷恢復大半後，便通過試鏡挑起了壹部文藝片的大梁。
　　著大紅色秀纏枝黑牡丹旗袍的單寧，那個敗了嗓子，再也無法登臺，在壓迫中依舊活得自在的名伶，多年後依舊是薛桐極具代表性的角色，她雖然沒有在二十壹歲第二次捧起梅肯金杯，但短短兩年間再獲最佳女主角提名讓薛桐風頭無兩。
　　林婧嘖嘖兩聲，“我剛剛真的差點就在人家乖乖面前揭穿妳了。”
　　“妳不會的。”薛桐朝著林婧眨眨眼，帶著些胸有成竹的默契。
　　林婧服了，她轉身坐在薛桐家的沙發上，抱了薛桐家的抱枕，隨後唉聲嘆氣感慨道，“妳說妳這在乖乖面前賣慘的本事要是也能在攝像機前發揮壹二，現在的處境也就不會這麽微妙了。”
　　只可惜，林婧感慨歸感慨，以賣慘為手段和辰星對抗始終不是薛桐會做的事情。
　　她這個人啊，不會示弱的，當年那個顫抖著、無法入眠躲在天臺偷 章未完，請點擊下壹頁繼續閱讀！
　　偷喝酒的小姑娘早就已經在歲月沈浮中被槍大的薛老師的光芒緊緊籠罩，再看不到壹丁點痕跡。
　　“下期錄制的時間定了嗎？”林婧還在出神的時候，薛桐已經說起了正事。
　　“哦。”林婧緩過來後，沈思片刻道，“說起來有些奇怪，原本定了時間的，不過後來好像有改動。”
　　薛桐聽後回過頭。
　　林婧雙眉微簇，“據說，辰星聯系過節目組，所以妳還要多留點心思，這檔節目的主題壹會兒天上，壹會兒地下，難猜得很，我就怕……”
　　林婧怕什麽，薛桐再清楚不過了。
　　安靜了這麽久的辰星，多半會在後半程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