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齋宮面聖

　　太平道觀。
　　後山山洞外，朱典、太平和李覺非神色凝重。
　　兩具中年道士的屍體，已被幾名屬下擡了上來，擺在他們面前。平日裏後山嚴禁任何出沒，誰料在將行大事之際，有人潛入了山洞，將大殿裏的百余名聖教武士殺了個幹凈。
　　這直接破壞了他們的行動計劃。
　　兩名道士，均是胸前中拳，被人壹拳被震碎了五臟六腑，胸腔內積血而死，而山洞裏的那些武士，還有石甲守衛，則是死在了刀劍之下。
　　很顯然，不是同壹人所為。
　　李覺非已經猜到了行兇之人，“若沒猜錯，剛才潛入聖殿之人，應該是範小刀和趙行。”
　　理由很簡單。
　　那些石甲守衛，雖說沒有感情、痛覺，但經過調教之後，其真實實力，介於壹流和二流高手之間，能殺死他們的人，屈指可數。
　　而那十二人的死狀，其中有六人，正是死在壹記攔腰斬上，這壹招與二個月前，跟他在青門峰上，範小刀使出的那壹記六道輪回，極為相似。
　　而另外六人，則是被十字斬，與傳說中趙行使出的刀法，如出壹轍。
　　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正在京城。
　　殺死兩名中年道士的，則另有其人，而且其拳風比二人，更為老辣，這讓他李覺非想起了壹個人，據說三年前已死去的宋金剛！
　　如果說猜錯沒錯的話，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朝廷的軍隊，就會將這裏團團包圍。
　　凡事預則立。
　　成大事之人，為了今日這壹刻，朱典謀劃了二十年，準備的計劃，也足足有五套之多，又怎麽會因為這裏的暴露而放棄？
　　朱典冷冷道：“計劃有變。”
　　……
　　當範小刀、趙行帶到太子面前時，就連朱延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麽了？”
　　範小刀使了個眼色，朱延帶他們來到壹處偏殿，看到四下無人，這才道：“發生什麽事？”
　　範小刀道：“太平道長，恐怕有問題。”
　　現在的情況，有能力力挽狂瀾之人，只有趙銓、薛應雄和諸葛賢余，趙銓在宮中，薛應雄在家中，諸葛賢余仍在滿城搜捕魔教教主。
　　當然，還有皇帝陛下。
　　可是他們人微言輕，根本沒有機會跟皇帝直接對話，思來想去，只有太子朱延才是最佳選擇。
　　而且，太平道長，如今就在陛下身邊。
　　鬼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難，對陛下動手？
　　範小刀將調查太平道觀後山的經歷，與太子朱延匯報了壹遍，其中著重提到了高陽王朱典和太平道長，正牽扯到這件事之中。
　　朱延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
　　只是，昨夜發生的事，皇帝根本不待見他，剛才的聖典，甚至沒有正眼瞧他壹眼，他現在過去，也不知皇帝會不會見他。
　　他問，“妳剛才說，姑……太平公主，也參與了這件事？”
　　範小刀和趙行，都予以了確認。
　　朱延這才明白，原來太平公主壹直在欺騙自己！
　　四年前，太平公主找到了江南，跟他所說的那番話，以及隨後兩人在京城中的水火不容、勢不兩立，這壹切，都是她在利用自己。
　　可是，那夜的溫柔，又如此真實。
　　太平公主的艷名，早已是京師聞名，就連錢駙馬，都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當做沒有發生過。
　　朱延不是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可是姑姑的那曼妙而又充滿了誘惑力的身體，似乎有著無窮的魔力，就如讓人上癮的罌粟，令他欲罷不能。
　　可是當聽到太平與高陽王也攪在了壹起時，他只覺得心變得冰冷。
　　什麽床幃之盟，什麽奪權大計，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都只是她控制自己的壹種手段而已。
　　什麽樣的人，在感情中最容易失去理智？
　　當他覺得自己是在真心付出，可對方卻把他當成了大冤種的時候，壹個人的嫉妒心、報復心，幾乎到達了頂點。
　　朱延道：“我去找陛下，負荊請罪！”
　　範小刀道：“陛下恐怕現在盛怒之下，聽不進妳的話去。”
　　朱延壹臉的頹然，問：“那我該怎麽辦？”
　　現在皇帝在齋宮之中，而他身邊最不穩定的因素，正是國師太平道長，馬上陛下就要登長生塔，那時他將會與太平道長單獨壹起。
　　說什麽也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那十二名死士，可否有問題？”
　　朱延想了想，道：“十二衛是薛叔叔親自挑選，為父皇準備的死士，自幼都追隨父皇，應該不會有問題，如果薛叔叔在，那就好了。”
　　薛應雄！
　　這麽重要的儀式，他為何沒有出現在現場？
　　範小刀回京這壹個多月，還沒有見過薛應雄，就算是陛下對他心生芥蒂，但終究是壹起長大的發小，六十大壽，又怎麽會不邀請他？
　　而且，現在的錦衣衛，權力大大削弱，而日常事務，也都由慕容鐵錘來主持，薛應雄從頭到尾，始終不露面。
　　此外，今日聖典，內廷二十四衛，幾乎傾巢出動，東廠、兵馬司、六扇門、三大營，都派兵參與進來，唯獨錦衣衛卻沒有任何動靜。
　　甚至連街道巡邏，體察民輿都沒有。
　　這其中，壹定有貓膩！
　　範小刀道：“妳有多久沒見過靖國公了？”
　　朱延思索片刻，“差不多半年了！今年春天，我出去郊遊，邀請了靖國公壹起釣魚，回來後，禦史臺就彈劾他，說他與太子勾結，有貳臣之心。從那時起，薛叔叔就稱病不出，壹直在家中修養。”
　　反常！
　　極度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延心中也咯噔壹聲，壹種恐懼感，籠罩心頭，這種恐懼感，出自壹種對未知和不確定性的惶恐。
　　範小刀道：“現在陛下有十二衛守護，應該不會有事。稍後，妳去覲見陛下，看能不能想辦法支開太平國師，我想辦法跟他見上壹面！”
　　趙行也道：“我倒想會壹會太平國師。”
　　朱延道：“妳們先換套幹凈的衣服！”
　　兩人換了衣服。
　　範小刀與朱延體型差不多，尚衣監在這裏給太子準備了備用的衣衫，壹套赤色紅袍，盤領窄袖，與親王衣服差不多，只是象征身份的玉帶和前後兩肩的蟠龍披比肩，並沒有佩戴。
　　不過，如此壹來，也是妥妥的皇室貴族的打扮。
　　來到齋宮，皇帝正在閉目小憩。有太監通稟，“太子殿下帶六扇門捕頭範小刀求見，說有緊急軍情稟報！”
　　皇帝道：“進來吧！”
　　二人來到齋宮，行跪拜之禮。
　　皇帝打量了壹下範小刀，看了壹眼他身上僭越的著裝，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他問，“範卿，今日如此匆忙見朕，可有何事？”
　　範小刀瞥了壹眼周圍，道：“此事事關機密，臣想單獨稟報！”
　　皇帝擺了擺手，對十二死士道：“妳們下去吧。”
　　十二死士今日得到的命令是與陛下寸步不離，可陛下親自下旨，又不得不聽，於是退到了齋宮之外。
　　範小刀看了壹眼太平道長。
　　皇帝道：“妳也下去吧！”
　　太平道長道：“陛下，此事怕是不妥……”
　　“有什麽不妥？難道範卿還想刺殺朕不成？不過，妳也別走遠，再過壹刻，妳與朕同燈長生塔！”
　　太平道長見皇帝臉色不愉，只得拱手施禮，後退著走出齋宮，來到了壹旁的偏殿之內。
　　此時，齋宮內，只有朱聰、朱延、範小刀三人。
　　“有什麽話說吧！”
　　如今形勢危急，範小刀也不準備彎彎繞繞，單刀赴會，直奔主題，道：“啟奏陛下，高陽王朱典意圖謀逆，勾結太平道長，意欲行刺陛下。”
　　皇帝聞言，龍體壹震，目露驚駭之色，“此事當真？”
　　“臣以性命擔保！”範小刀低聲道，“逆王朱典，這些年來，壹直潛伏於京城外小湯觀中，以為陛下煉丹為由，給太平道觀種植藥材，暗中牟利，實則在暗中招兵買馬，行謀逆之事。”
　　範小刀三言兩語，將他們如何調查貓妖，如何查到小湯觀和太平道觀之事，稟報了壹番。
　　皇帝聞言，陷入沈寂之中。
　　範小刀和朱延則側立壹旁，等候陛下發話。
　　兩人心中想的卻不相同。
　　範小刀在掂量，今日之事，取決於陛下到底是相信太平道長還是自己。
　　按理說，太平道長替陛下煉丹二十多年，如果真想謀殺皇帝，只需在丹藥中做些手腳，有無數次機會，又何必在今日動手？
　　朱延則心中所想，卻是今日陛下的態度。
　　昨夜之事曝光，可是今日皇帝對他的態度，卻沒有任何變化，這有些不合常理。而且，若是皇帝遇刺，那麽最終獲利的便是太子，前提是能夠控制住今日京城的局勢。如此想來，竟有些小興奮！
　　終於，皇帝作出了選擇。
　　“範小刀，妳留下，陪朕壹起登長生塔！”
　　“太……子朱延，妳即刻離開此地，回宮去找趙銓，他會告訴妳怎麽做！”
　　朱延道：“父皇，兒臣想留下。”
　　皇帝眉頭壹挑，“妳想抗旨不遵？”
　　朱延諾諾退去，臨行前，看了範小刀壹眼，範小刀沖他點了點頭。
　　又命人把在外面的威武將軍邱懷仁、大將軍許虎找來，“傳令邱懷仁、許虎，妳二人包圍太平道觀，封路搜山，如遇阻攔，格殺勿論！”
　　兩人領命而去。
　　叮叮叮！
　　遠處傳來磬聲，午時三刻。
　　外面有太監喊道：“吉時已到，恭請陛下登塔，點長生燈！”
　　皇帝站起身，向外走去，示意範小刀跟在他身後，十二死士，也緊緊跟隨其後。
　　旁殿內，太平道長聽到磬聲，正準備去齋宮，卻被壹個年輕人攔在了殿內，“趙行？”
　　趙行單手持刀，淡淡道：“國師大人，在下最近新學了幾招刀法，聽說大人武功超凡，趙行技癢，想跟大人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