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壹章 失望

　　或許是前幾日的暴雨提前消耗了夏日儲備的雨水。
　　從緹萊美平原到諾伊斯塔特，科林壹路所見都是晴天，澄澈的天空如藍寶石般倒懸，風和日麗。
　　神明此前籠罩在斯亞大陸上的的陰霾，似乎短暫的消失了……
　　來到諾伊斯塔特城，輕車熟路的通過入城檢查，科林踏入城中，至高議員的身份讓他可以繼續在半空飛行。
　　低頭朝地面望去，入目是壹副寧靜平和的場景。
　　在戰爭的幾年裏，整個斯亞大陸的巫師，都呈現出向奇跡之城聚集的趨勢。
　　然而此時，整個諾伊斯塔特城街道上的人流，對比前兩年來說卻略微少了壹些，不過行人雖少，但大多精神十足，街道上整體氛圍稱得上熱鬧。
　　掠過離城門最近的沃特街區的時候，科林忽然註意到許多巫師正聚集在街邊壹種特別的建築前，形成明顯的壹團。
　　往前又飛了片刻，科林視野中又出現了同樣的建築。
　　在這個建築前同樣也有大量的巫師聚集。
　　此時距離上次科林來到諾伊斯塔特，其實並沒有過去太久，但他清晰的記著上次來的時候諾伊斯塔特城中還沒有這些黑色的建築。
　　這些黑色建築大多並不大，看其位置應該是在街道兩旁原有的商鋪基礎上改造而成，整體塗成黑色，沒有招牌，但門外卻立著壹個巨大的標誌性黑色石碑，上面投射著淡藍光幕，十分顯眼。
　　稍微放慢了壹些速度，科林分出了壹些註意力落到那些建築上。
　　礙於人群的遮擋，他看不見光幕上具體的內容，但卻能聽到巫師們傳來的對話聲。
　　“5月3日戰報，巫師部隊再次取得勝利，擊殺神明主教三明，其余教徒若幹，順利占領多比倫島嶼。”有巫師望著黑色立牌念道。
　　“我看神明大勢已去，巫師就快要取得最終的勝利！”
　　“這還才到哪呢！”
　　“不管怎樣，至少現在巫師壹方勢不可擋，收復全部海域指日可待，正是趁機上前線殺敵賺戰功的好時候！”
　　“是啊，無論什麽出身，野巫師也好，學派巫師也好，只要有戰功都可以去至高議會乃至各大學派兌換自己想要的知識！”
　　“唉，別提了，我有壹個朋友昨天傳來消息，他已經成功兌換到加入錫聖學派的資格！從此之後就是尊貴的學派巫師了！壹想到我心裏就如同有螞蟻在咬，實在是羨慕極了！”
　　‘原來是公告前線情報的地方，似乎還是征兵處？’科林停住身形，仔細看了眼黑色石碑，在上面的光幕上，還滾動著壹個征兵的流程指引。
　　“戰場無情，獲得戰功哪有那麽容易！”征兵處的討論還在繼續，看來並非是所有的人都抱有樂觀的態度。
　　“的確如此，戰功雖好，可也得要有命來享受！”有巫師附和。
　　“呵！我看不過是妳膽小罷了，像我們這些野巫師，如若不爭，那註定碌碌壹生！更何況，就算躲起來多活壹會又能有什麽用呢？倘若人人都不願參戰，到時候戰爭失敗了，那所有人都逃不了壹死！”
　　壹位留著絡腮胡的巫師冷哼壹聲，接著轉頭四望大聲道：
　　“我不願如此，打算現在便去報名參戰，博壹個光明未來！可有人要和我壹起？”
　　“好！”
　　“我也去！”
　　聲音剛落，便接連有巫師應和。
　　科林收回目光。
　　‘至高議會和各大學派竟然都已經放開知識獲取途徑了麽……以往戰場上獲得的貢獻點或者說戰功，雖然也能在至高議會兌換壹些譬如知識之類的好處，但對於出身卻有著要求。’
　　‘若不是學派巫師，只是壹個普通的野巫師，那麽貢獻點所能兌換到的知識便會有所限制，有許多強大的巫術都不能兌換，更不用說加入學派的資格。’
　　‘但現在既然都能夠憑借戰功加入學派，那想來其它方面的限制應該也少了不少。’
　　‘知識流通的渠道開放了啊……’科林有些感慨。
　　正如後面那位絡腮胡巫師所說，對於那些野巫師來說，現在便是博壹個光明未來的最佳時刻！
　　如此想著，科林不再耽擱，來到了城中心的至高議會會堂。
　　此次前來的目的很簡單，那便是兌換四階的冥想法！
　　走進會堂壹層，這裏同樣也籠罩在熱烈的征兵氣氛當中。
　　就在壹樓大廳正對入口的墻壁上，便亮著壹幅巨大的宣傳光幕，上面散發著微光的白色字體詳細展示著各項征兵的政策。
　　不過和那些位於普通街道上的征兵處不同的是，這裏的宣傳光幕主要針對的還是議會議員。
　　科林微微掃了壹眼，便有些咋舌。
　　只要是至高議會議員主動參與前線戰爭，便能獲得大量的資源補貼，其中甚至包括了神明之血的兌換名額！
　　別看他之前接連得到了兩次神明之血，可那壹次是拯救了緹萊美農田加上間接拯救了諾伊斯塔特城才得到的獎賞，第二次則是憑自己本事發現的神明之血。
　　普通的議員想要兌換到神明之血，除非有像諾伊斯那樣實力極其強大的大議員長輩，否則幾乎不可能！
　　神明之血壹般都先由擊殺神明真實分身的巫師瓜分，等到他們不需要，才會放出兌換的名額。
　　而這種名額也是會優先考慮實力更強的大議員，除非大議員不需要，有多余的兌換名額，才會進壹步下放到普通的議員身上。
　　‘至高議會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驚訝之後，科林心中卻莫名有些憂慮。
　　也許是杞人憂天了，可無論是近日從前線連番傳來的捷報，還是城內熱烈的參戰氛圍，亦或是議會和學派給出的優厚補貼，不僅沒有讓他的心中稍稍放松，反而更加憂慮。
　　科林長長呼出壹口濁氣，忽然又搖了搖頭，邁步繼續前進。
　　‘仔細想想，這些憂慮的本質，其實還是源於自己的弱小……還是不夠強大啊。’
　　來到議會書庫。
　　憑借著議員身份，科林輕松的兌換到了錫聖冥想法的四階部分。
　　出於參考目的，他還順手將能夠兌換到的所有能達到四階的冥想法都兌換了壹遍，之後便踏上了返程。
　　也許是歸心似箭，在返程的時候，科林總覺得路途似乎更加遙遠了些。
　　好在壹路疾馳，在中午之前，他還是成功趕回了金麥穗。
　　“我需要閉關壹段時間，短則數日，長則壹月。這段時間緹萊美就暫時交給導師妳們了。”
　　向阿特博爾德等人交代完，科林便壹頭紮進了冥想室。
　　……
　　冥想室中。
　　灰色墻壁上的光亮水晶壁燈正散發出幽幽白光，科林盤坐在中央，迫不及待取出了此次拓印的冥想法副本。
　　首先是四階部分的錫聖冥想法。
　　將水晶貼到額頭，科林仔細查閱著其中的內容。
　　“巫師的修煉本質在於精神的不斷升華……壹階時種下天賦種子，誕生天賦的同時也開辟出精神海，二階時在壹階的基礎上開發出新的天賦，進壹步強化精神海，靈魂也初步顯形。”
　　“這兩步也被稱為靈魂升華的基礎部分，因為至此，精神海成功開辟，靈魂也初具輪廓。”
　　“而接下來，從二階到三階，也是真正躋身高階巫師的時候，靈魂才會真正迎來第壹次升華。
　　從三階開始，靈魂會變得更加真實，不僅可以自由離開肉體，肉眼也難以辨別與肉體的區別，到三階巔峰的時候，內部更是還會自然而然形成復雜的結構，到這個時候，普通的偵測巫術也會由於靈魂外靈光的影響而無法分清與肉體的區別。”
　　“至於四階……”科林輕輕呼出壹口氣，懷著些期待的心情繼續往下看去。
　　“至於四階，則是靈魂迎來第二次升華的時候！”
　　“在這個時候，巫師將提煉肉體精粹，再將其融入靈魂，從此之後，靈魂便將徹底擺脫肉體的束縛！
　　或者說，肉體將永遠成為……過去？”
　　科林微微壹楞，臉色慢慢變得難看。
　　他繼續往下看去，十分鐘後，通過翻閱各個冥想法的四階部分，總算是大致弄明白所謂的提煉肉體精粹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是壹個極其天才的想法，提煉肉體精粹能夠讓肉體化實為虛，和靈魂完美的融合到壹起。
　　原本靈魂必定是需要肉體之類的寄托才能夠長久存在，但在如此升華之後卻並不需要了，除此之外，原本存在於肉體表面由靈魂與肉體共同作用產生的人性與知識靈光，也會完美的保留到升華之後的靈魂身上。
　　然而這樣天才的想法放到科林身上，卻代表著壹件事——他需要舍棄騎士修為。
　　提煉肉體精粹換句話來說就是要摧毀肉體，可不管不管怎樣，騎士血氣始終都是由肉體承載，若是沒有了肉體，那麽血氣必然不會存在。
　　魔力還能依附於靈魂存在，而且四階巫師壹舉壹動都能調動四周環境的魔力，根本不缺魔力。
　　可騎士不同，壹身強大的本事都是依托在肉體身上……
　　科林深深蹙起了眉頭，繼續翻閱起水晶。
　　……
　　兩日後。
　　“妳這麽早就出來了？”
　　莉莉安望著從冥想室走出的科林，面露驚訝。
　　“嗯。”科林輕輕點頭，眼中有著微不可查的疲倦。
　　這兩日他不眠不休的翻閱了所有冥想法，徹底的搞懂了進階四階時需要完成的提煉肉體精粹的過程。
　　然而了解的越深刻，他便越失望。
　　兩日的不眠不休對於如今的科林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這種失望才是他疲憊的根本來源。
　　巫師原本的道路走到四階，已經和他兼修的騎士道路完全背道相馳，絲毫無法兼容——至少目前從那些冥想法上來看的確是這樣的。
　　“妳怎麽了，是閉關的不順利嗎？”莉莉安察覺到科林眼中的疲憊，關切問道。
　　“不是什麽大事。”科林輕輕搖頭，換上笑容說道。
　　莉莉安點頭，仔細看了他壹眼，最終還是沒有多問，而是想了想笑著說道：“既然妳出關了，我倒是有些好消息告訴妳。”
　　“哦，什麽好消息？”
　　“雪萊研制出的第壹條面粉生產線已經正式投入使用，那些閑置的農奴經過培訓後，有三成都通過了考核，成為了工廠的第壹批員工。”
　　“不得不說，那條生產線真的是太好用了，真不知道妳是怎麽想到的。”
　　“還有就是紡織機，真理會那邊據說也研制出了樣品，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夠正式投入生產。”
　　莉莉安喋喋不休的說著，科林腦中來自地球的知識為緹萊美帶來的改變是巨大的。
　　科林笑笑，心裏也浮現出壹絲喜悅。
　　‘緹萊美平原的工業化，算是正式開始了。’
　　然而這絲喜悅卻只是短暫的存在了片刻，隨即便迅速消失。
　　‘無論是小麥收割農機，還是生產線，這些工業化的思想都還只是壹個小小的種子，它們在未來或許的確能夠長成參天大樹，但那還很遙遠……’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解決自身實力所面臨的的桎梏。’
　　科林在心中默默嘆息壹聲，又陪著莉莉安聊了壹會，便開口說道：“我待會要去諾伊斯塔特城幾天……嗯，應該最多壹周便會返回，這段時間還要繼續辛苦妳和導師多多費心。”
　　“又要去嗎？”莉莉安微微壹怔，看著科林沒有問原因，只是說道：“壹路小心。”
　　“我會的。”
　　科林點點頭，旋即便出了巫師塔，前往了諾伊斯塔特。
　　他再次前往諾伊斯塔特的目的很單純，那便是前去至高議會查閱資料，看看是否能夠尋找到解決自身困境的方法。
　　只可惜，壹周之後，科林卻還是失望而歸。
　　巫師修煉體系的根基就在於升華靈魂，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第壹位巫師是如此，到現在的每壹位巫師也都是如此，到最後都是需要舍棄肉體。
　　肉體只是靈魂在還不夠強大的時候的壹個暫時的庇護所。
　　哪怕是進階二階前強化肉體，也只不過是為了給不斷增長的靈魂提供壹個更好的居住地，讓其能夠更好成長。
　　而等到四階，靈魂完成兩次升華，也就再也不需要肉體這個落後的庇護所了……
　　盤坐在金麥穗的冥想室中，科林眼眸低垂，陷入了沈思。
　　‘普通的三階巫師，其實肉體已經逐漸跟不上靈魂的強度，成為了束縛所在，將其與靈魂融合是必然的選擇。’
　　‘但對於我來說，前路……似乎也並非完全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