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前妻

　　第二天，我提前半個小時來到沁香茶樓，玲卻已經等在那裏了。

　　這些年來，我也曾無數次想象過我和玲重逢的情形：形同陌路地擦肩而過；還是玲再次哭求我覆水重收；亦或她身邊已然有了甜蜜的另壹半……

　　玲壹個人坐在茶室裏，橘紅色的衣裙。那是我最熟悉的顏色——木棉花的顏色。大學時，我們經常背靠背坐在樹下，談著各種各樣甜蜜得有些可笑的話題，而我們最喜歡的，就是壹起低誦那首“致橡樹”：我如果愛妳，我必須是妳近旁的壹株木棉，根，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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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有妳的銅枝鐵幹，象刀象劍也象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象沈重的嘆息，又象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從那時起，木棉花如火壹般的橘紅色就成了我和玲最喜歡的顏色，仿佛，是我們愛情的顏色。

　　看到我，玲站起身。我倆對望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我用心感受著玲的變化，可以說玲沒有變，因為她的容貌依然如昔日般美麗，也可以說她變了，因為我她的氣質已經從壹個女孩蛻變成了壹個真正的少婦。白皙的臉頰，淡淡的粉妝恰到好處，眉梢和睫毛都經過精心的修飾，長發柔順的垂在肩上，身上沒有更多裝飾，只有頸上的壹串珠鏈。

　　我註意到玲的大眼睛紅了又紅，似乎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事實上，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妳好。”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來兩個字。

　　“妳……好……”玲的聲音也同樣地無力。

　　“坐下談吧。”我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坐下後，抓起桌上的壹杯茶壹飲而盡，放下杯子，才發覺杯沿上還留有玲的口紅印，這竟然是玲的壹杯殘茶。

　　“呵呵，我太渴了，妳不介意吧！”我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但這舉動似乎也讓玲放松了下來。

　　“沒事！”她拿過剛才的茶杯，又給我倒滿；然後取過壹個新杯，給自己倒上。

　　“妳……”我倆同時說，又同時停住。

　　“這些年……”我倆又同時開口。

　　“妳先說……”第三次。

　　我倆都笑了，緊張的氣氛就此解除，真正地放松下來。

　　“妳來到南方後，妳壹直在桐灣嗎？”玲問。

　　“是的，壹直在這裏！妳什麽時候到的這裏？”

　　“我住在鳳城。”

　　鳳城裏這裏並不遠，開車不過四十幾分鐘。

　　“哦，那妳來鳳城多長時間了？”

　　“有2年多了！”

　　“壹個人在鳳城嗎？”

　　“不……和……和我……先生壹起。”

　　這是我早已想到的答案，壹個女人，如果缺少男人的滋潤和關懷，是不可能有玲這樣的風情，但當這些話從玲口中說出時，仍令我黯然。

　　“妳呢？還壹個人嗎？”玲好像是做了虧心事壹樣，低著頭，輕聲問。

　　“我？是的，壹個人。”不知為什麽，我下意識地沒有提起璐。

　　“對不起！傑，我……”

　　“沒什麽，是我自己比較忙，所以沒顧上……”我不想讓玲說下去：“不說這個了，妳怎麽會到南方，和妳先生壹起嗎？”

　　“哦，不是。我們分手後，我回去和爸媽住。後來我還是想找妳，可又聯系不上，聽說妳去了南方，就來壹個人這邊找妳。”玲望著我說：“我找不到妳，後來就留在這邊打工，想邊打工邊繼續找妳。再後來就遇到了他……”

　　“哦，這樣！”因為想逃避痛苦，我選擇壹頭紮在桐灣的工廠裏不問世事，其實，內心深處，何嘗不想和玲破鏡重圓。而玲對我的思念和尋覓，卻促成了她的另壹段姻緣。我不由感嘆造化弄人！

　　“那他是做什麽工作的？妳們怎麽又來到鳳城？”

　　“他姓曹，是香港人，在鳳城有幾個廠子。我們……我們有了孩子，就和他壹起過來了。”

　　“哦，妳都做媽媽了，恭喜啊！”我裝作平靜，心裏卻火辣辣的疼，孩子，是啊，如果當初沒有發生玲出軌的事，我們也早有了自己的孩子。而現在，玲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卻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傑，我聽吳強說妳辦的廠子，現在資金有困難，是麽？”

　　吳強是我以前的壹個朋友，那天下午，我給他打過電話談借錢的事。

　　“妳和吳強經常聯系嗎？”我問。

　　“是我壹直想知道妳的音訊，隔壹段時間就會給妳以前的朋友打電話問問，所以吳強壹有妳的消息就告訴我了。”

　　玲的回答讓我有些吃驚，她已經又重新開始了，為什麽還要關註我？

　　玲說完，從手袋裏拿出壹個存折，遞給我說：“這個賬戶裏有二百萬，妳看夠嗎，密碼是妳的生日。”

　　看著玲如此輕松地拿出二百萬，我沒多少驚疑，畢竟這世界有錢人太多了。

　　反而，我感到壹種屈辱和憤怒，這是什麽？分手費？還是給我戴綠帽子的補償？

　　我真想瀟灑地揮揮手轉身而去，只留給玲壹個終生懷念的背影。但是，理智又告訴我，不可以，這筆錢對我太重要了，不只是對我，還有璐。何況，我也不希望五年之後的重逢，又是和玲不歡而散。

　　“這事，妳先生知道嗎？”我平靜了壹下情緒，問玲。

　　可能聽出我語氣中的異樣，玲的臉上變了變顏色：“他不知道，不過，這是我自己的錢，不需要他知道。”

　　“我覺得還是先和妳先生商量壹下吧，我知道妳們可能很有錢，不在乎這壹二百萬，但我不想將來有什麽誤會。”我的語氣有些冷。

　　玲的臉漲得通紅，拿著存折的手停在半空：“傑，我知道，妳壹直沒有原諒我。這都怨我，是我不守婦道，妳恨我是應該的。但是，這次我真的是想幫妳，這錢，是我……是我……”說著，玲哽咽起來。看來，這麽多年了，她愛哭的毛病壹直沒改。

　　這時，茶樓裏的人已漸漸多了，玲的哭泣引得不斷有人向我們這邊張望。

　　我急忙勸她：“好了，我知道妳想幫我，可是這錢不是小數，還是說清楚比較好，這樣，妳先別哭了，人家都在看我們呢！”

　　玲這才停止了哭泣，將存折扔到我面前的桌上，拿出餐巾紙在自己的眼角擦拭起來，百忙之中，還沒忘拿出化妝盒補了補妝。

　　“這樣，我們換個地方聊吧。”我不想成為這裏的焦點。

　　“好吧。”玲站起身，“那妳先收下它！”

　　我無奈的收起存折，結了帳，和玲壹起出了茶樓。

　　“去哪裏啊？”玲問。

　　“哦……”我壹時也想不好。

　　“要不……去我家吧……”

　　“方便嗎？”其實，我倒是真的想看看玲家，還有我更想知道她老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先生不在，今天保姆也抱孩子出去了參加活動了，就我壹個人。”似乎是發覺了這句話的曖昧，玲的臉又紅了壹下。

　　“好吧。”我似乎沒理由拒絕。

　　“那坐我的車吧。”玲說：“晚上，我送妳回來。”

　　玲的車是壹輛2．4的奧迪A6，壹路無話，四十幾分鐘我們就到了鳳城。

　　鳳城的環境和城市建設比桐灣強很多，有不少高檔居住區。玲開車進了壹處花園別墅區，裏面花樹掩映，非常漂亮。別墅間，距離很遠，環境清幽，玲的車停在壹處有個大院子的兩層別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