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隊長上任

　　十月二十八日，下午三點十七分。
　　五星級萬峰賓館坐擁省城最繁華的地段，裝修內設都堪稱完美。套房部位於這座三十六層大廈的頂端，通過寬大的落地窗，入住的客人可以俯瞰到整個市區的風貌，視線不會受到任何的幹擾。
　　即使是淡季，這樣的套房壹天的租住費用也超過千元。
　　吳寅午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他這輩子第壹次進入如此高檔的場所。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他不免有壹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把兩手平放在膝蓋上，腰背挺得直直的，似乎生怕把那沙發坐壞了壹般。
　　除了吳寅午之外，套房裏還有三個年輕人，他們此刻的表現卻與老者截然不同。同樣是來到了陌生的場合，他們並沒有顯出任何拘謹，除了在房間內到處亂竄之外，他們還肆無忌憚地擺弄著各種高檔華貴的陳設品。
　　這三個年輕人兩男壹女，衣著裝扮另類怪異，壹看便知道是同齡人中的“不良分子”。也許叫他們“年輕人”有些誇大其詞了，他們事實上還只是些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
　　其中壹個男孩右耳上掛著壹只大大的黃耳環。他似乎轉得有些累了，便把自己向著兩米開外的沙發扔了過去。當他愜意地陷進柔軟的沙發之中時，不遠處的老人也難免受到牽連，原本端直的身體跟著沙發的振動晃了兩下。
　　“他媽的，真過癮。”黃耳環“嘿嘿”地壞笑著。
　　“妳們小心點。”吳寅午低聲說道，三分似是呵斥，七分卻更像在懇求。
　　黃耳環對老人的勸說理都不理，就像對方根本不存在壹樣。此刻他的註意力被他的同伴——壹個燙著卷毛頭的男孩所吸引。後者剛剛打開了茶幾上的小冰箱，似乎有所發現。
　　“嘿，妳丫可別吃獨食啊！有好東西都拿出來！”黃耳環大聲地嚷嚷著。
　　卷毛把腦袋從冰箱裏撤出來，手裏多了兩聽罐裝的啤酒。他把其中壹罐扔給了黃耳環，自己打開另壹罐，美滋滋地喝了壹口。
　　“妳們不要亂拿，這都是要錢的。”吳寅午再次開口。可能知道自己的話不會起作用，他的語氣綿弱無奈。
　　“反正有人掏錢的，怕什麽。”女孩從屋子的另壹個角落走過來，她長著壹張胖胖的圓臉，頭發大部分被染成了紅色。
　　卷毛把手中的啤酒向女孩遞過去：“妳也來點？”
　　“滾，誰要妳喝剩下的？”女孩粗魯地回道，她自己從冰箱裏翻出壹聽可樂，壹邊打開拉環，壹邊笑嘻嘻問那老者，“吳老師，妳要不要？”
　　吳寅午連連擺手：“不要不要……”
　　黃耳環從沙發上坐起來，他壹手攬住吳寅午的肩頭，另壹只手捏著啤酒罐向著對方的嘴唇湊過去，擠眉弄眼地說道：“來吧，喝點嘛。”
　　吳寅午把對方的手推開，他有點生氣了：“妳幹什麽，我說了不要！”
　　“人家都說了不要了，妳強迫也沒有用的。”卷毛輕佻地調侃著，嘴角露出壞笑。另兩個孩子很快品出他話語中淫蕩的潛意，全都放肆地大笑起來。
　　吳寅午在笑聲中倍顯尷尬。“那個人怎麽還不來？”他在心中暗自抱怨著。獨自面對這三個學生，實在是有辱尊嚴。
　　而那三個家夥在笑過之後，似乎也在考慮同樣的問題了。
　　“怎麽回事啊？約妳的那個人呢？”黃耳環看著卷毛說道，“妳丫不會被人放了鴿子吧？”
　　“就沖這麽高檔的房間，都不可能！懂嗎？”卷毛鄙夷地瞥了瞥對方，又咕嘟咕嘟地痛飲了幾口啤酒。
　　“那也不能浪費時間啊。”女孩也有些不滿了，“我還約了個網友逛街呢，妳趕緊催催那個家夥。”
　　卷毛想了想，拿出壹個手機，找到相關的號碼撥了出去。他把手機貼在耳邊聽了片刻，忽然眉頭壹皺，似乎有些奇怪。
　　“怎麽了？”站在身邊的女孩問道。
　　卷毛從啤酒罐上騰出壹根手指來，豎在唇邊“噓”了壹下，目光轉向了套房門口。
　　屋子裏暫時安靜下來，這時眾人都聽到了音樂的聲音。
　　雖然只是手機鈴聲，但那音樂安詳悅耳，蘊藏著令人回味無窮的韻律。
　　而這音樂正是從虛掩的門外傳來的。
　　很快，音樂聲忽然終止了。然後那屋門被緩緩地推開，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壹名男子從屋外走了進來。
　　這是壹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衣著雖然普通，但穿戴卻令人詫異。除了雙手戴著不合季節的黑紗手套之外，他的腦袋上也套著壹個黑色的頭罩，就像是影視劇裏的恐怖分子壹般，這個頭罩遮住了整個面龐，只露出壹雙精光閃閃的大眼睛。
　　“妳……妳是？”吳寅午站起身來，忐忑不安地問道。
　　“我就是約妳們的人。”男子壹邊說，壹邊反手關死了屋門。他說話時聲音低沈，但吐字卻非常清晰。
　　卷毛又開始賣弄他的“幽默”：“大哥，妳咋回事？妳的臉讓騾子踢了嗎？”黃耳環和紅發女孩隨即很配合地大笑起來。
　　男子對這樣的嘲笑顯得毫無反應。他從茶幾旁拖過壹張木椅，堵在了客廳入口的地方，然後他坐上木椅，目光緩緩地在那三個男女身上掃了壹遍。他的目光並不兇狠，但卻有壹種無形的壓力隱藏在其中，這壓力迫得卷毛等人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這時男子才再次開口道：“都給我坐好。”
　　男子沈穩的語調中帶著壹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就像是上級軍官在吩咐自己的下屬壹樣，不需要大聲疾喝，也不需要嚴詞銳句，但每壹個字都讓人感到難以違抗。
　　吳寅午立刻便坐回到了沙發上。幾個少年雖然不像他那麽聽話，但此時心中也都有了些許惴惴的感覺。黃耳環和紅發女孩猶豫地看著卷毛，看來後者是他們三人中的核心人物。
　　卷毛想了想，覺得不能吃這個癟，他揚著脖子，“哼”的壹聲把話題岔了過去：“我們來這裏可是有條件的。妳先把條件兌現了再說。”
　　男子舉起右手壹撮，現出了手中的三個紅包：“拿去吧。”
　　對方如此爽快，這反倒讓卷毛有些躊躇。他楞了片刻後才上前兩步，將那三個紅包接了過來。
　　“這是妳的，這個給那個女孩，這個給妳的另壹個同伴。”男子壹壹分派著，相應的紅包很快便到了每個人的手中。而吳寅午似乎成了局外人，他茫然旁觀著眼前發生的事情，滿頭的霧水。
　　黃耳環首先打開了紅包，紅包內只有壹張薄薄的紙片，這顯然與他的期待不符。當他看清紙片上寫的內容時，他更是控制不住地叫了起來：“這他媽的什麽玩意啊？”
　　卷毛也看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張紙片，上面赫然是幾行非常工整的宋體字：
　　“死刑通知單
　　受刑人：謝冠龍
　　罪行：辱師喪道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八日
　　執行人：Eumenides”
　　“操，妳丫耍我們玩呢？”卷毛憤憤地把那張紙揉成壹團，往那個男子身上擲去。
　　“沒有人在耍妳們。”男子的語氣中忽然多了冷冰冰的意味，“妳們是網民選出的罪人，而我就是執行者Eumenides。”
　　“妳糊弄誰呢？妳們這種傻逼網民我見多了，媽的，戴個頭套就裝蜘蛛俠啊？滾妳的吧！”卷毛罵罵咧咧地回應著。
　　“這……這是怎麽了？”吳寅午見到場面不對，慌裏慌張地起了身，來到紅發女孩身邊湊看對方手中的紙片。那張紙片在他眼前忽然顫抖起來，而震源正是來自於紅發女孩的手掌。吳寅午詫異地把目光轉到女孩身上，卻見女孩的臉色已駭得蒼白。
　　“他不是普通的網民。他是Eumenides……天哪，他是Eumenides！”過於激動的情緒讓女孩的聲音顯得怪異。
　　黃耳環和卷毛皺眉看著女孩，顯然不明就裏。
　　“他是個殺手，他真的會殺人……”女孩驚恐地抓住了黃耳環的手臂，“上周他殺了開寶馬的女人，網上……網上有很多人在討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