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動（下）

　　從臥室裏出來，王思宇徑直進了書房，見墻壁上多了許多字畫，他信步向前，逐壹望去，卻被壹幅大鵬展翅的畫卷所吸引，藍天白雲之下，是波濤洶湧的海面，海邊壹輪紅日初升，而海中壹塊礁石上，傲立著壹只威武雄壯的大鵬鳥，其目如電，其爪似鉤，雙翼已經如簸箕般撐開，振翅欲飛，似隨時都將破畫而出，沖霄遠去，見畫中意境如此壯美，王思宇不禁低聲喝彩，喊了壹聲好，他把目光移向右下方的蠅頭小楷，卻見上面寫著：“願吾弟前程似錦，鵬程萬裏，蕪菁夫人。”
　　王思宇佇立半晌，內心激蕩不已，竟生出壹種仰天長嘯的沖動，他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拉開窗子，深吸壹口氣，正欲吐氣發聲，卻瞧見壹個淡若煙柳的人影從墻角轉了出，那女子身材高挑，搖曳生姿，邁著細碎的腳步款款而行，卻是廖景卿提籃歸來，她穿著淺灰色的羊毛裙，裙角上勾著天藍色的牽牛花圖案，上身是黑色V領針織衫，左胸上別著漂亮的心形胸針，胸針上細密的亮鉆在日光下發出璀璨的毫光。
　　自五樓向下望去，雖然墨鏡遮掩了那清絕秀美的俏麗容顏，但那修長挺立的脖頸，下頜以下晶瑩細膩的肌膚，前襟上，兩個誘人的凸起隱約可見，望之怦然心動，王思宇不禁輕聲嘆道：“皎皎潔婦，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這說得大概就是廖姐姐這樣的尤物了。”
　　手把窗欞感慨壹番，見廖景卿已走進單元門，他趕忙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摸起壹本雜誌，假意翻看，耳朵卻早已豎起，細心地向外聽去，當清脆的高跟鞋聲有節奏地叩響樓梯時，王思宇趕忙走到門邊，伸手推開房門，笑吟吟地道：“姐，妳回來啦？”
　　門外的廖景卿嫣然壹笑，側身走了進來，先將菜籃遞了過去，柔聲道：“嗯，幾時回來的，餓了吧，姐這就去給妳做飯。”
　　王思宇伸手接過菜籃，故意在那欣長白皙的手指上輕輕碰了壹下，卻聽到“啪”的壹聲脆響，兩人的手指竟同時壹顫，壹股麻酥酥的電流從指尖傳過，壹直到手腕才消失，王思宇不禁訝然道：“姐，怎麽會帶電？”
　　廖景卿笑了笑，將那雙精致的高跟鞋放到鞋架上，穿上繡花拖鞋，輕聲道：“唔，不清楚，大概是天氣太幹燥了吧？”
　　王思宇笑著點點頭，便把菜籃拿進廚房，返回客廳裏，輕聲道：“姐，妳這身衣服真漂亮。”
　　廖景卿摘下墨鏡，更見明眸似水笑魘如花，她擡手理了下鬢角，微笑道：“前些日子買的，還是媚兒幫挑的。”
　　柳媚兒嘻嘻壹笑，擡手支著下頜，嘴角勾出壹抹得意之色，輕聲道：“哥，怎麽樣，我的眼光不錯吧？”
　　王思宇呵呵壹笑，豎起壹根大拇指，輕輕搖了搖，點頭道：“媚兒，確實不錯，這套衣服買的真棒！”
　　瑤瑤這時樂顛顛地跑過來，拉著王思宇的手往臥室跑，奶聲奶氣地道：“舅舅快來看，我有好多漂亮的新衣服呢，我的眼光也不錯呢！”
　　王思宇不禁莞爾，跟她進了臥室，外面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愉悅的笑聲，廖景卿換了衣服，便和柳媚兒去廚房忙碌，過了壹會，王思宇抱著瑤瑤從臥室裏走出來，坐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來，瑤瑤卻總是在旁邊搗亂，壹會拿小手去揪王思宇的鼻子，壹會又拿手去捂他的眼睛，半刻也不肯清靜下來。
　　吃飯時，三個人不時聊上幾句，瑤瑤偶爾插話，總是引得大家壹陣陣發笑，柳媚兒壹時興起，便笑著打趣道：“哥，要是景卿姐姐和我同時掉進河裏，妳先救誰？”
　　王思宇微微皺眉，擺手道：“這個問題太無聊了，我拒絕回答。”
　　柳媚兒搖著他的胳膊道：“說嘛，說嘛。”
　　王思宇嘆氣道：“那還用問，當然是先救我姐了。”
　　廖景卿咯咯壹笑，拿勺幫瑤瑤舀了湯，瞥了柳媚兒壹眼，見她神情沮喪，忙柔聲道：“小弟，別亂說，自然是要先救媚兒了。”
　　王思宇嘿嘿壹笑，搖頭道：“媚兒泳技好著呢，自己能上岸，用不著我去救。”
　　柳媚兒氣哼哼地瞪了他壹眼，心裏壹陣陣地發酸，悄聲嘀咕道：“好妳個大頭鬼，早就知道是這個答案。”
　　廖景卿忙使了個眼色，暗示王思宇去哄她，王思宇笑了笑，夾了青菜丟到柳媚兒的碗裏，低聲道：“媚兒，多吃點菜啊，這次回來看妳好像又高了些，長身體的時候要加強營養。”
　　柳媚兒無精打采地“噢”了壹聲，只吃了幾口，便懶洋洋地把筷子放下，輕聲道：“我吃飽了，景卿姐姐，妳們慢吃咯。”
　　說完低頭坐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壹言不發地打開電視機，雙手捧腮，怔怔地看著壹個訪談節目，臉上帶著壹抹淡淡的愁容。
　　廖景卿輕輕嘆了口氣，望著王思宇搖了搖頭，悄聲道：“妳呀，真是不會哄女孩子。”
　　瑤瑤這時也停下筷子，拿小手拄著腮邊，歪著腦袋道：“舅舅，舅舅，要是我和媽媽同時掉進河裏，妳會先救誰啊？”
　　王思宇笑了笑，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頭道：“當然是要先救瑤瑤啦！”
　　“為什麽呢？”瑤瑤沒有壹絲開心的樣子，反而把嘴巴撅得老高。
　　“因為如果瑤瑤出了事，媽媽會傷心的啊。”廖景卿在旁邊笑著解釋道。
　　瑤瑤把頭搖成撥浪鼓，嘆氣道：“舅舅，還是先救媽媽吧，不然瑤瑤也會傷心的。”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借著盛飯的機會，轉頭去望柳媚兒，見她咬著薄唇，手裏輕輕擺弄著遙控器，壹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覺得有些內疚，草草吃過飯後，就走過去哄她。
　　柳媚兒初時還在賭氣，不肯搭理他，但架不住王思宇的撩撥，兩人勾了壹會腳，鬧了十幾分鐘，柳媚兒就又活泛起來，笑嘻嘻地沖廖景卿喊道：“景卿姐姐，妳快看看啊，他總是欺負人！”
　　“小弟，不許欺負媚兒啊。”
　　廖景卿應了壹聲，從廚房端來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幾上，也坐在沙發上，隔著柳媚兒探過頭來，問起王思宇在西山縣工作生活的狀況。
　　王思宇都做了解答，末了還拍著膝蓋感嘆道：“那邊是把我當成萬金油了，哪疼往哪抹，在基層做事，要比在省直機關辛苦得多。”
　　廖景卿嫣然壹笑，柔聲道：“年輕時辛苦些是好事。”
　　王思宇“嗯”了壹聲，伸手摸起壹牙西瓜，低下頭，慢吞吞地吃了起來，眼角的余光卻在打量著這壹對大小美人，心裏甜絲絲的。
　　柳媚兒拿紙巾擦了嘴，拉著廖景卿的胳膊輕輕搖晃，笑嘻嘻地道：“景卿姐姐，我們午後去隱湖遊泳吧？”
　　廖景卿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柔聲道：“媚兒，妳和小弟壹起去吧，我有些倦了，下午不打算出門。”
　　柳媚兒喜上眉梢，轉頭笑嘻嘻地道：“哥，帶我去遊泳好不好啊？”
　　王思宇剛要拒絕，卻見廖景卿輕輕向自己眨了眨眼，他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輕聲道：“好吧。”
　　廖景卿微笑著起身，走到書房裏，從墻壁上摘下畫軸，卷好後返回客廳，遞給王思宇，柔聲道：“小弟，這是姐送妳的。”
　　王思宇非常清楚，這畫軸就是那幅大鵬展翅圖，心裏壹熱，輕聲道：“謝謝姐，讓妳費心了。”
　　廖景卿莞爾壹笑，擺手道：“沒什麽，姐希望妳能幹出壹番事業來，要加油喔！”
　　王思宇點點頭，握著畫軸，雙手做出振翅高飛的模樣，廖景卿笑了笑，端了壹杯茶，轉身進了書房。
　　柳媚兒見狀，從粉色的包包裏取出壹件漂亮的泳衣，站在鏡子前比量了壹下，便吐了下小舌頭，俏皮地笑道：“好久沒去遊泳了呢，哥我們快出發吧。”
　　王思宇點點頭，深深地向書房的方向瞥了壹眼，便在柳媚兒的銀鈴般的笑聲中，戀戀不舍地下了樓。
　　廖景卿端著茶杯站在書房的窗口，望著兩人嘻嘻哈哈地鉆進桑塔納裏，小車緩緩地拐過墻角，消失在視線之外，她若有所思地佇立半晌，才微微壹笑，搖頭道：“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來到隱湖邊上，柳媚兒換了泳衣，黑色的泳衣把她無可挑剔的腰身曲線完全勾勒出來，尤其是那雙筆直纖細的美腿，充滿了誘惑，而那清純靚麗的俏臉上，帶著壹絲羞赧的笑意，周身上下，散發出青春的活力。
　　王思宇見柳媚兒歡呼著跳入清澈的湖水中，他也趕忙脫了衣服，只留了三角褲頭，從後面追了過去。
　　柳媚兒笑著回頭望了望，便加快了速度，奮力向前遊去，雙腿在水面上拍打出白色的浪花，幾分鐘後，她只覺得右腿陡然壹緊，腳踝已被人用力捉住，轉頭望去，卻見王思宇眉開眼笑地望著她，柳媚兒忙奮力擺脫，壹頭紮入水底，身子輕靈地向後轉去，卻被王思宇輕輕擁住，兩人在水中糾纏嬉戲了壹會，便同時鉆出水面，抖落起無數清亮的浪花。
　　兩人在外面玩得很晚，離開隱湖後，王思宇又帶著她去吃了西餐，到了晚上九點多鐘，才興高采烈地返回家裏，坐在沙發上玩了幾盤跳棋，柳媚兒竟然都輸了，她就不肯罷休，吵著還要下，王思宇卻有些乏，洗了澡走進臥室，見屋子裏收拾得幹凈，壹塵不染，床單被罩也都煥然壹新，心裏很是高興，便大聲地誇贊了幾句，客廳裏的柳媚兒卻沒有吭聲，只是斜倚在沙發上，懷裏抱著枕頭，安靜地看著壹部電視劇。
　　王思宇上了床以後，只覺得被褥都是香噴噴的，像是噴了香水壹般，便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揉了揉鼻子，忽地想起壹件事情，他趕忙掀開床墊，卻見原本放在下面的電話變聲器居然不翼而飛，王思宇忙下了地，在床邊找了半晌，也不見那小玩意的蹤影，趕忙走到客廳，輕聲道：“媚兒，我屋子裏怎麽少了東西？”
　　柳媚兒微微壹楞，放下遙控器，皺眉道：“哥，人家沒有動妳的東西啊？”
　　王思宇走到她身邊坐下，不動聲色地道：“媚兒，妳再仔細想想，是個像耳機壹樣的東西，以前就放在床墊底下。”
　　柳媚兒這才恍然大悟，吃吃地笑道：“原來是電話變聲器啊，哥，我前些天拿去玩了，可後來被瑤瑤弄壞了。”
　　王思宇暗自吃了壹驚，皺眉道：“媚兒，妳拿到廖姐姐家去了？”
　　柳媚兒點頭道：“是啊，景卿姐姐也試過呢，很好玩的，居然能變成男人的聲音，嗓子憨憨的，我們都拿著玩了半天，那天還想用這個變聲器捉弄妳，但景卿姐姐不讓，她說不能影響妳工作，後來東西就找不到了，姐姐說是瑤瑤弄壞了，怎麽，是很重要的東西嗎？要不我明天去給妳買壹個新的吧？”
　　王思宇勉強笑了笑，頹然嘆息道：“不用了，壞了就壞了吧，不值錢的。”
　　柳媚兒見他臉色難看，忙關切地道：“哥，妳是不是生病了，怎麽臉色那麽嚇人呢？”
　　王思宇苦笑著擺擺手，轉身進了臥室，躺在床上沈思半晌，悄悄下了地，推開房門，見外面的電視機已經關掉，柳媚兒也已回屋休息，他才把臥室的房門輕輕拉上，拿了手機躺在床上，給廖景卿撥了過去，手機接通後，那邊傳來廖景卿柔柔的聲音：“餵，小弟，怎麽還沒睡麽？”
　　王思宇嘆了口氣，輕聲道：“姐，我睡不著。”
　　廖景卿輕輕翻了個身，悄聲道：“怎麽，又和媚兒鬧別扭了？”
　　王思宇摸了摸下頜，苦笑著用英語道：“不是，姐，妳已經知道了吧，那個人是我。”
　　電話兩邊頓時陷入了壹陣沈默，過了半晌，廖景卿也用英語回答道：“小弟，沒關系的，其實我早就知道是妳了。”
　　“不會吧？”王思宇愕然道。
　　廖景卿嫣然壹笑，悄聲道：“瑤瑤那天對著電話機只顧說話，壹句不停，我走過去時，她嚇得連蹦帶跳，抱著電話慌慌張張地望著我，喊著讓妳唱歌，我哪裏還會猜不到。”
　　王思宇默然，小孩子果然是靠不住的，瑤瑤再聰明，也不會像大人那樣鎮定自若，哪裏會瞞得住她的母親，這樣想來，就更加泄氣，喟然嘆息道：“姐，妳生氣了嗎？”
　　廖景卿笑了笑，低聲道：“妳啊，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已，放心睡覺吧，姐是不會生妳氣的，只是以後不要再胡鬧了，對媚兒好些，她可是個好女孩。”
　　王思宇沈默半晌，卻輕聲道：“姐，我想要壹個機會，把妳的後半生交給我吧。”
　　因為是用外語對話，所以這句話說得順暢無比，沒有半點的晦澀，說出來之後，王思宇只覺得壹身輕松，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
　　又是壹陣沈默，過了半晌，廖景卿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悄聲道：“小弟，別胡思亂想了，早點休息吧。”
　　王思宇搖頭道：“除非妳答應我。”
　　廖景卿蹙眉想了想，便柔聲道：“小弟，努力工作吧，要是有壹天，妳能當上市委書記，我就滿足妳的所有願望。”
　　說完，她便輕輕掛斷電話，拉開被子下了地，赤著腳站到窗邊，掀開窗簾，向外望去。
　　王思宇斜靠在枕頭上，怔怔地望著手機，皺眉道：“市委書記……那要多少年啊？”
　　廖景卿推開窗子，仰頭望著空中點點星光，伸手摸著嬌美的俏臉，微笑道：“那時候，我應該已經很老了吧……”
　　而此時此刻，柳媚兒正抱膝坐在床上，尖尖的下頜抵在膝蓋上，拿纖細的手指擺弄著足踝處的腳鏈，顫聲道：“哥，如果妳遇到危險，我肯定是第壹個去救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