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漂亮向導 by 電子蝴蝶
2025-4-2 21:29
車隊向著東方基地的方向進發。
據周秉昕說,順利的話,開到東方基地只需要壹兩天。
南柯沒去過東方基地,他只知道車隊壹直順著壹條大路開,車窗外連著下了幾個小時的雨,把沾染塵土的軍車洗刷得發亮。
周秉昕的頭自然地靠在南柯肩上,捧著通訊器玩古早格鬥遊戲。她打遊戲毫無技巧可言,屏幕按得劈啪響,哐哐壹頓操作,激動得壹拳捶在南柯腿上。
南柯低頭壹看,好家夥,只會踢腿不會出拳,更別說跳和躲,屏幕上的小人壹路蹬著腿過去的。
周秉修的聲音透過窗口傳來:“小昕,別玩了,待會暈車了。”
只會蹬腿的小人正好被對手壹拳打倒,屏幕上滴滴兩聲跳出“GAMEOVER”的紅色字樣。
“沒意思沒意思......”周秉昕關掉遊戲,把通訊器揣進兜裏。
肩膀被剛認識不久的女人壓著,南柯渾身僵硬,手局促地放在大腿上,臉上依然故作冷靜,裝得面無表情。
“小北,妳要不要喝水?”周秉昕偏頭問道。
南柯壹時沒有反應過來喊的是自己,他楞了壹下,搖搖頭。
“那妳餓不餓,箱子裏有我哥做的牛肉幹。”
“不餓。”
這樣的對話屬實有些奇怪。南柯想。
他是被綁架的向導,綁匪在開車,周秉昕算得上是綁匪的同夥。
然而他們居然這樣靠在壹起,周秉昕還關心他餓不餓渴不渴。
周秉昕又接著問了很多,諸如妳冷不冷這樣的問題。分明她自己都還只穿著壹條白色的亞麻長裙。
南柯用余光看她,發現她眼神飄忽,不斷摸鼻子,似乎是在緊張。
在經過很多問題的鋪墊後,周秉昕終於眨巴著眼睛暴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小北呀,妳、妳......妳以前有過哨兵的話,那妳是不是已經做過精神疏導了?”
周秉昕壹句話把南柯問得僵住了。
他腦海裏閃過許多幕畫面:他坐在約瑟夫的身上起伏,秋山在耳邊粗喘,亮著熾白頂燈的靜音室......
南柯晃晃腦袋,斟酌著回答是或不是。
周秉昕用食指戳了戳他,神情天真:“妳臉紅了噢。”
女人的熱情和直白讓南柯難以應對,他撇開臉,點點頭。
“精神疏導是什麽感覺,”周秉昕邊說邊晃著雙腿,壹臉好奇,“我還沒體驗過,我哥也不知道,他沒找過向導。”
“嗯......”
南柯下意識去回憶精神疏導時的感受——當哨兵和向導從精神和肉體上都完全結合時,那種靈魂與靈魂的觸碰,讓人渾身震蕩的戰栗......
他不敢再想,含糊道:“不好形容。”
周秉昕有些失望:“好吧。”
南柯問道:“那妳之前精神暴走都是怎麽解決的?
“用抑制劑,”周秉昕看上去很苦惱,“但是我對抑制劑過敏,每次用抑制劑都會發高燒,還全身冒紅斑,醜醜的——之前有壹次過敏反應太嚴重了,還休克了,把我哥嚇死了。”
“我哥為了防止我精神暴走,就很少讓我跟著出任務——我哥也沒有向導,他就用抑制劑,不過他精神很穩定,基本不會暴走。”
“抑制劑很傷身體。”南柯道。
“對呀,用壹次要緩半個月呢......可是沒有辦法,我哥堅持用。”
對話壹字不落地傳到了前面,周秉修冷冷道:“周秉昕。”
三個字壹出,周秉昕立馬老實,不再說了。
怪不得周秉修要綁他來給周秉昕當向導。南柯想。
周秉昕不太會控制五感,容易精神暴走,可她又偏偏是那極少數對抑制劑過敏的人。如果她想出任務,給這支野生隊伍做出貢獻,那麽她必須有壹個向導——這是前提條件。
車不知開了多久。
雨停了。落日的余暉透過車窗照射進來,落在靠在壹起熟睡的兩人身上。
南柯眼皮壹顫,醒了過來。
他居然睡著了。
偏過頭壹看,周秉昕依然靠在他肩膀上,張著嘴呼呼大睡,嘴邊疑似留下了口水的痕跡。
周秉昕的口袋邊露出壹截通訊器。
南柯看著通訊器,大腦飛速轉動。
周秉昕說他們經常去北方基地交換物資,那麽,通訊器上或許會有聯系北方基地的號碼呢?
南柯喉結滾動了壹下,小心翼翼地伸過手去,試圖抽出通訊器。
就在手指捏住通訊器的剎那,變故發生了。
軍車猛地壹剎,巨大的慣性致使南柯咚地撞在車廂壁上,周秉昕也順著座位壹滑,額頭撞上南柯的肩膀。
通訊器順勢滑出口袋,砸在地上,順著慣性滑到角落裏。
“嘶——”周秉昕吃痛地吸冷氣,她按著額角,眼眶裏的生理性眼淚打著轉。
軍車不受控制地滑出公路,打著轉漂移了壹圈後,穩穩停在了荒漠上。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車廂門就被打開了。周秉修皺著眉,氣喘籲籲道:“沒事吧?”
周秉昕揉了揉額角,搖搖頭,隨即偏頭看向南柯:“小北,妳沒事吧?”
南柯搖搖頭。
“妳們倆先下車。”周秉修替兩人拉開車廂門。
夕陽西下。壹群人圍著冒煙的軍車。
“老大,妳的小寶貝終於壽正終寢了。”有人道。
“是啊,開了這好幾年了,也該退休了。”
“幸好死前加滿了油,好歹也是吃飽了上路的。”
周秉昕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到看著她哥面無表情著點了支煙,才站出來正正風氣:“行了行了,都說風涼話呢——唉,哥,能不能修啊?”
周秉修叼著煙:“待會看看。”
南柯估摸著天色,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
“修不了再搶壹輛唄。”周秉昕撐著下巴出主意。
周秉修壹拳砸在她頭上:“胡說八道。”
但南柯看他那神情,似乎真的把周秉昕的話聽進去了。
兄妹倆壹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天生的土匪強盜。
“今天走不了了,就在這睡壹晚,帳篷都拿出來吧。”周秉修指揮著,小隊裏的人立即領命把紮營需要的東西搬了出來,開始有條不紊地搭帳篷、點燃火堆。
有八卦的人湊過來,壹臉奸笑:“嘿嘿,老大,新來的睡哪啊?”
周秉修瞥了眼跟周秉昕站在壹邊的南柯:“跟小昕壹起。”
那人點點頭,走到壹半又折回來:“不對啊老大,咱們隊裏姑娘是雙數,昕姐跟新來的壹起睡,就要有個姑娘落單了,帳篷不夠。”
周秉修垂眸思考了下:“那就跟我睡。”
“好嘞。”人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
露營燈和車燈聚焦照射著,火堆也熊熊燃燒著。男男女女圍成圈坐著,有人打牌有人喝酒,還有人在火堆上架鍋煮湯。
荒郊野嶺,沒有通訊器,還被人盯著。
南柯放棄了逃跑的想法。他隨遇而安地靠著不遠處的壹塊巨石坐下,鞋邊爬過壹只蠍子,被他抓起來丟了出去。
周秉昕跑去打撲克了,喝酒喝得滿面通紅,笑聲響亮。
周秉修在檢查車,打開引擎蓋彎著腰在看什麽。
暫時沒人管他了。
也不怕他跑,真是。
南柯晃了晃手裏的小型瓶裝酒,用石頭磕開瓶蓋,聞了壹下。
酒是周秉昕拿給他的,上面都是洋文,南柯看不懂,只知道酒味聞起來很濃烈。他沒管太多,咕嘟幾口喝下去半瓶。
好烈。
好像有壹把火壹路從口腔蔓延到胃裏,燒得刺痛。他的五臟六腑都變得燙呼呼的,縮成壹團。
只有壹個人。
好孤獨。
可是明明以前也是這樣壹個人……
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習慣孤獨的?
南柯的視野變得有些模糊,他看見火光跳躍,迷蒙間仿佛看見了熟悉的五個人。
……居然有點想他們。
他垂下眼,把酒放在壹邊,雙手貼緊做出壹個捧著東西的動作。
精神力被調動著,他盯著掌心——直到壹只毛絨絨的黑色垂耳兔出現在那裏。
南柯捧著精神體,醉眼朦朧地和兔子眼對眼。
他擡高手掌,把兔子捧到臉前,隨即伸長脖頸,輕輕地用鼻尖戳了戳兔子的頭。
“陳北。”
陌生的稱呼讓南柯沒反應過來,他用紅透的臉蹭著兔子,兔子乖乖地任他貼貼。
“陳北。”周秉修又喊了壹遍,他伸手捏住南柯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來。
南柯喝醉了——他只顧著喝,看不懂洋文的下場是壹口灌了半瓶威士忌,醉得滿臉通紅,眼睛水亮。
他擡頭看著周秉修,疑惑著歪了歪頭。
周秉修借著車燈看清他的臉,平時壹定不怎麽喝酒,否則怎麽會連威士忌的味道都聞不出來,咕嘟咕嘟吞下了半瓶。
周秉修沒說,他把南柯綁回來有三個原因。壹是他是個向導,二是他們正好遇上,南柯看上去孤立無援的樣子。
三是南柯的臉。
這張臉屬實占很大壹部分原因。
看周秉昕的樣子就知道,她也很滿意南柯的外貌。
此時南柯仰著頭看他,直勾勾的,額發順著額頭的弧度散開,把漂亮英氣的眉眼完全露出來了。他醉得眼角發紅,雙唇被下意識舔舐的動作舔得亮晶晶的,不說話不掙紮的時候看著像個精致的人偶標本。
“……妳醉了,”周秉修沈默了壹會,松開了手,“漱個口去睡覺。”
南柯喝醉仍不忘記藏好自己的精神體,在發現有人在和他說話後,他立即散去精神體。
他鼻子動了動:“機油味。”
周秉修楞了壹下,意識到是自己剛才檢查的時候沾到了:“檢查車的時候沾到了。”
南柯默默念著檢查車幾個字,似乎某段記憶被觸發壹般,突然精準看向那輛出現毛病的軍車。
“工具箱在哪裏?”他問道。
周秉修被他問懵了:“什麽工具箱?”
南柯像看傻子壹樣看向他:“修車的工具。”
周秉修只當他在耍酒瘋,冷硬道:“修什麽車,都醉成這樣了。”
南柯沈默了,看向軍車的目光卻壹直沒有移動。
“哥——妳過來壹下!”
周秉昕喊道。
周秉修看了眼靠著石頭的醉鬼,估摸他暫時也動不了,於是邁步走向周秉昕。
……
周秉修回來的時候發現石頭旁的醉鬼不見了。
他還以為是南柯逃跑了,正準備去周邊找,壹轉頭發現醉鬼站在軍車前,引擎蓋被打開了,他不知拿著什麽在動。
周秉修走過去,發現他正像模像樣地用螺絲刀擰緊零件。
“別瞎拆……”周秉修話說到壹半被南柯打斷了。
南柯的臉依然很紅,說話壹股酒氣,話音也有些含糊不清:“化油器零件松動了,燃油漏進氣缸裏了……可能還有什麽問題,等我壹下……”
周秉修沈默了。
……他還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