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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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味道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6

  進入四月以後,李守信在疏勒城中就邀約不斷,四處飲宴,好不快活。
  當然,這正合他意,因為這是個接觸各色人等的好機會。
  數日下來,他已經與數人稱兄道弟,獲贈了不少禮物,甚至還有壹份大回鶻國的輿圖——奧古爾恰克之子敦欲送的。
  這壹度讓李守信有些懷疑,奧古爾恰克父子是不是有意臣服了?送地圖這種事,意味可不小啊。
  輿圖的作者讓人震驚:薩曼尼,即大回鶻國的副汗。
  他采用了圓形輿圖觀,以八剌沙袞為圓心,四面環山,山中未見別的城池。
  怛羅斯位於八剌沙袞左山壹側外圍。
  喀喇沙位於八剌沙袞右山外圍。
  目測地圖,怛羅斯、喀喇沙與八剌沙袞之間的距離差不多。
  原來在回鶻人眼中,八剌沙袞便是他們生活的世界的中心,喀喇沙、怛羅斯是僅次於其的陪都地位。
  “八剌”其實是“裴羅”的對音,“沙袞”則是“將軍”之意,因此八剌沙袞還有個別名:裴羅將軍城。
  回鶻汗國開創者骨力裴羅及葛邏祿為突厥左右葉護。骨力裴羅襲破自己的舊主、突厥拔悉密部的阿史那施後,自稱“骨咄祿·毗伽闕可汗”,唐人則稱其為“骨力可汗”,因其在後突厥任“裴羅”之職,又稱骨力裴羅可汗。
  大回鶻國的開創者龐特勤尊號為“毗伽闕·卡迪爾汗”(唐朝冊封其為毗伽·懷建可汗),是骨力裴羅的血脈後裔,故建此城懷念祖先,也有東山再起之意。
  此城建起後,便作為大回鶻國的都城,直到其被薩曼波斯攻占為止。如今波斯已退走,此地淪為了葛邏祿人的牧場,好在他們名義上仍屬於大回鶻國。
  “疏勒、碎葉、怛羅斯,得此三地,此國便已在囊中。”李守信悄悄收起輿圖,準備帶回去獻給聖人。
  “最近薩圖克可有異動?”李守信喊來了楊凝式、王崇文二人,問道。
  楊凝式是翰林學士,擔任使團副使。
  王崇文則是使團護衛將領。
  “薩圖克動靜其實不小。”楊凝式說道:“他最近壹直在與人飲宴,通宵達旦。但飲宴的對象不壹,旬日之內,已經接觸了七八個人了,不是部族首領,便是王族成員。”
  回鶻舊制,王族成員不是葉護便是特勤,都掌握著實權,統領大小不壹的武裝力量。
  “阿爾泰覺得沒什麽,因為回鶻風俗如此。”楊凝式補充說道:“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如果在中原,如此名目張膽地結交藩帥、大將,早該拿下了。奧古爾恰克有點蠢,又有點婦人之仁。”
  李守信點了點頭,示意明白了。
  其實不是奧古爾恰克蠢。他不知道侄子的野心嗎?但這麽多年為何不幹脆殺了侄子?因為辦不到。
  他這地盤本身就是從兄長那裏繼承來的,事情若那麽簡單,他根本不用起意與大夏聯姻,直接傳位給親生兒子不就行了?事實上這麽做風險極大,可能會引起很多人的反對,所以他才猶豫了,需要借助外部力量來壓制反對者。
  簡而言之,薩圖克也是有基本盤的,他就是亡父阿斯蘭汗舊部的代言人,很多人自動聚集在他身邊。
  “最近薩圖克沒有出城。”王崇文說道:“古拉姆衛軍也壹直在城郊集訓,正常得很。但我懷疑,他有別的渠道與這支親衛聯系。進出軍營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的人也不好經常在附近閑逛,阿爾泰也說不準進出軍營的人是不是薩圖克的親信,只說看起來不像。”
  “看起來不像?”李守信嘴壹咧。
  在這種時候,又怎麽可能用熟面孔進行聯絡?阿爾泰的話,他就當是放屁,啥用都沒有。
  “這支衛軍戰力如何?”他問道。
  “有點意思。”說到這裏,王崇文的神色有些凝重,只聽他說道:“看起來比較精銳。令行禁止,裝備精良。聽聞多次上過戰陣,應是壹支勁旅。”
  “王將軍都說是勁旅了,那應該不差。”李守信說道:“如果他以這支部隊發起兵變,能成功嗎?”
  “如果在城裏,猝然發難之下,機會還是很大的。”王崇文想了想後,說道:“但進不了城的話,就沒什麽用了。奧古爾恰克再蠢,也會看緊這支部隊的,目標太大,用這支部隊來兵變,不太合適。”
  李守信聽完,靠在了胡床背上,默默思考。
  據他這些時日的了解,城內傾向於與大夏合作的官員、首領是越來越多了。因為說實話,回鶻國如今的形勢並不太妙。
  從波斯人的角度來看,在回鶻領導下的突厥、葛邏祿、樣磨等各部落,是他們的“邊患”。因此,他們出兵進行了打擊,占領了壹部分地盤,隨後便退走了——有點像中原王朝與草原遊牧部族之間的關系。
  因此,這個劣化版的回鶻汗國其實是有敵人的,且對他們的威脅還很大。說不定哪天波斯人興致壹起,再來次“犁庭掃穴”呢?
  奧古爾恰克曾經的駐地怛羅斯城,就被犁庭的波斯大軍攻破,壹萬五千人被俘。波斯人殺了其中壹萬,極大震懾了各個部族。
  就像契丹大賀氏聯盟被唐軍擊潰,損失慘重,他們便投靠突厥,以為後援壹樣。大回鶻國如今有很強烈的引大夏為援,對抗薩曼波斯的沖動,這便是雙方合作的基礎。至於嫁公主,那都是進壹步穩固關系的錦上添花之舉了。
  從薩圖克的所作所為來看,他應該是個很聰明的人。局勢在壹點壹滴地發生變化,他不會視而不見。
  那麽,他會怎麽做呢?
  “立刻遣人往龜茲壹行,多備馬匹,將消息送回去。”李守信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仿佛看到了平靜湖面下的洶湧逆流,於是當機立斷,說道:“我去見見奧古爾恰克和敦欲父子,有些事情,越猶豫越壞事。”
  最關鍵的,他們也很危險啊。若不是身負重任,他都想現在就開溜了,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好,我這就去辦。”王崇文立刻說道。
  回鶻人並不禁止他們的出入,找個理由,派壹二使者離開並不是什麽難事。
  也不知道聖人到哪裏了,如果還在高昌,怕是趕不上這邊的變局啊。
  ……
  四月初五的時候,邵樹德抵達了焉耆府。
  隨行的有禁軍馬步軍士三萬余人、侍衛親軍五千、銀鞍直七千余,總計四萬多人。
  留守焉耆的大軍只剩下了三千余,大部分去了龜茲。不過本地新來了兩千老兵,正是邵樹德去年下令招募的府兵,經過數月時間的長途跋涉,基本都到了。
  “朕當初下令在十幾萬人裏募兩千府兵,就擔心沒人願來。如今看來,將士們還是樂遷的。”看著鵲巢鳩占,入住壹座座現成房屋的府兵將士,邵樹德笑道。
  能不“樂遷”麽?
  妳不來西域,也要被四處調派,今年在雲南,明年去遼東,後年整不好又被派去黔中的大山征討不服王化的蠻獠。
  武夫們也不是傻子,被這麽折騰,基本只有兩條路:造反或回家。
  造反不怎麽敢了。
  回家也是不太願意的,收入少,人也累,最主要的是,當了那麽多年兵,真不太會種地了,而且也不壹定有地給妳種。
  正好西域招募府兵,那就去唄,監督部曲種地,總比自己親自種地強吧?雖說西域的環境是差了點。
  因此,招募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兩千府兵收拾行囊,帶上家人,總計壹千七百余戶,分兩批抵達了焉耆府,目前還集中居住在府城,將來會分散到焉耆縣附近的鄉裏——盡量安排在“大海”(博斯騰湖)及孔雀河附近有水渠灌溉的地方,算是壹種優待了。
  而焉耆四縣的戶口也統計得差不多了,計有壹萬零壹百戶,四萬九千六百余人——經歷了戰爭與殺戮,但還比高昌回鶻戶籍冊上的人口多,不得不說是壹種諷刺。
  這壹萬戶加上府兵及其部曲八千戶,整個焉耆府四縣的總人口接近九萬。將來再來壹些官員、工匠、商人、僧侶、士人之類,焉耆府有可能成為壹個十萬人口的西域重鎮。
  但還是沒有北朝時代的焉耆國人口多,甚至還不到那時候的壹半,讓人頗為無奈。同時也從側面說明,自唐以來,這塊地方就沒有真正太平過,即便在安史之亂前,焉耆也數次淪陷,屢遭兵火。
  “陛下。”自去年入冬後便壹直留鎮此地的臧都保過來行禮。
  “臧卿辛苦了。”邵樹德說道:“焉耆百姓可還順服?”
  “不順服的或死或走,留下的都是順服的。”臧都保說道。
  說完後,又簡單解釋了壹番。
  不聽話有異心的,都讓龍家人殺得差不多了。或者向西、向南跑路,比如之前跑到熱海的那些人。
  “麥子幾月可收?”邵樹德問道。
  “下個月便能收麥,但只有不到千頃種了越冬小麥。加之戰亂,百姓財物多有損失,人心惶惶,怕是收不了太多。今歲開春後,臣令百姓們緊急播了壹部分粟麥雜糧,最早的六月可收,晚的要八月份。這些糧食只夠本府百姓及新來移民嚼吃,無法供給軍需。”臧都保實話實說。
  “朕知道了。”邵樹德說道。
  其實,也不是完全供應不了軍需。比如,可以先把百姓手裏的余糧征收上來,供應軍隊。等後方的軍糧輸送過來後,再還給百姓——當然也可以不還,那樣就要餓死人了。
  在西域征戰,就是這點不便利,而這也是邵樹德沒把全部軍隊帶過來的主要原因。
  再等幾個月,當大海、孔雀河及其他水草豐美之處的牧場有相當積儲,且北庭方向再輸送壹批牛羊過來之後,補給困難的狀況可有所緩解,也能調集更多的軍隊南下。
  只是,不壹定有這個時間啊。
  邵樹德在焉耆府待了十天左右,壹直在察訪民情,與新近移民而來的府兵家屬交談,直到四月十六日,龜茲方向的使者過來,具陳疏勒的情況之後,他終於嗅到了壹絲戰爭的味道。
  “傳令,西州大發役徒,加緊轉運糧草,盡數發往龜茲。”
  “熱海州都督、刺史,即刻趕來覲見。”
  “以黑矟軍都虞候馬嗣勛為清道斬斫使者,率本部三千余人當先南下。”
  “臧都保領本部留鎮焉耆,看守後路,兼且督運糧草。”
  “其余各部,隨朕南下龜茲,不得有誤。”
  “臣遵旨。”在場諸將官紛紛應道。
  南風乍起,煙塵漫天。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疏勒方向,仿佛壹場大戰已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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