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三章:過分
超越遊戲 by someguy1
2022-12-31 17:49
星期壹早上,在前往法語課之前,我在本地的新聞臺看到了警察局頒布的緊急新聞發布會。歐康納警長再次出面,告知大家格倫威森林裏出現了最近連環殺人案兇手的蹤跡,現已被封鎖掉。所有康寧頓和附近城鎮的居民都被嚴肅告誡,在警察解除封鎖,抓住犯人之前,切勿進入森林。
有意思的說辭,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錯誤的說法,但是也誤導成分相當大。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懷疑森林裏有超自然存在這種猜測,在新聞發布會上說出來,估計會起到反作用,讓壹些好奇心旺盛的居民進去找死。
我打了個電話給奧麗維婭:「餵?是我,淩雲。」
「讓我猜猜,剛才的警察新聞發布會?」
「嗯。而且昨天我、艾莉克希絲、菲莉茜蒂三人去警察局,發現了壹些不得了的事。妳今天會來學校嗎?我得找妳商量壹下。」
「哦?準備吊我的胃口是吧?行,我壹整天都會在辦公室。」
「好,到時我來找妳,順便把艾米莉和傑西卡也叫上來。」
我坐在公交車上,凝眉沈思。機緣巧合之下遇到的兩個不對勁的家夥,都是在格倫威森林失蹤過的,這不可能是巧合。而他們失蹤的時間線恰好又與位面任務的描述對得上,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格倫威森林裏便有著我們所尋求的東西。
但是到底是什麽東西,該如何找到它,也是需要頭疼的事。不過後者的話,我倒是已經有了想法了,只是需要不少時間來準備。
來到卡爾大廳時,我註意到不少人都在偷看我,有點納悶。我確實是在康大這兩畝地上做了幾件值得引人註目的事,但是仔細想想,這些「壯舉」給我帶來的可不是什麽美名。
下著臺階時,我看到艾莉克希絲對我招手,便輕車熟路地坐在她身旁打了個招呼:「早。」
艾莉克希絲柔和的長發紮成團高高地盤在頭上,穿著寬松的藍白色「康大啦啦隊」衛衣和黑色牛仔褲,十分休閑。她撚弄著臉頰旁壹縷純白的發絲,嘴角掛著壹絲微笑道:「早上好。怎麽了?妳看起來有點迷糊的樣子。」
「妳有沒有註意到有好幾個人看我的時候都眼神有點不對?自從我在返校節派對鬧出那件事之後,已經有壹陣日子沒有受到過這樣的註視了,難道那件事又起了變數?」我俯下身,低聲對艾莉克希絲說道。
金發美人眼神有些怪異地看著我,緩聲說道:「那種事是有可能……但是更可能的是秋季舞會的事讓人印象比較深刻吧。」
我倒吸壹口冷氣道:「什麽?我跟邁克爾打鬥的事被人發現了?什麽時候?」
糟了,這種東西泄漏出去的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們可不是好事。
艾莉克希絲難得地有些不悅,點了點我的額頭,道:「不是啦!我說的是……我們跳舞的時候發生的事啊。」
哦?哦哦哦,明白了,是我繃得太緊了,壹下子便想到最糟糕的地方去了。
事實上艾莉克希絲說得很對,比起我和邁克爾·普雷斯頓那場幾乎無人得見的驚險戰鬥,在舞池裏發生的才是會在康大的圈子裏爆炸的大事。大庭廣眾之下,我先是跟Kappa Beta Gamma的主席,有名的冰山女王菲莉茜蒂跳了壹支舞,然後又跟另壹個頂級大美女奧麗維婭壹起跳了壹支相當親密的華爾茲,最後與康大的校花艾莉克希絲跳完舞之後,更是直接親上嘴,在帶有相當曖昧的語境下拉著她的手離開了。
這份連中三元的壯舉,也難怪我會被這麽多人偷看。
我縮了縮頭,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這種被人關註,跟個名人似的感覺,理論上好像不錯,但是實際上我怎麽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艾莉克希絲撐著臉頰,唇角上揚:「嗯,有時候是這樣的呢,跟我扯上關系了的話,確實會在康大引來更多的目光,何況我又對妳做出了那麽轟動性的舉動。抱歉呢。」
餵,妳的眼神裏壹點歉意都沒有好不好。
我揉了揉額角道:「……這對於妳來說只不過是又壹個星期壹而已,是吧?妳自從上了大學之後便壹直這樣,我感覺妳並不是壹個會享受這種暴露在他人目光下的生活,是不是?」
艾莉克希絲劍眉輕蹙,說道:「嗯……有些時候我會很喜歡這種在舞臺中心的聚光燈,但是更多的時候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消失在人群裏,像大家壹樣不被特別關註。」
「要維持壹個這麽美好的形象,做壹個不壹定是真實的自己的人,壹定很辛苦吧?」
她淡淡地笑道:「要說我從來沒有厭倦過,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也許這也是要做我熱愛的事情的代價吧。」
我有些無言以對。康大校花,啦啦隊隊長,這些標簽不僅是贊美,也是沈重的負擔。不,甚至超越了負擔。我有相當的把握,正是因為她的美貌和暴露在公眾視野的履歷,才會引來邁克爾的覬覦。
當身上的光環成為了引來了惡意的緣由時,比起令人艷慕的祝福,更像是詛咒吧。
艾莉克希絲嘴角的笑意褪去,若有所思地喃喃說道:「有時候,我擔心的更多的是,會不會其他人在看到那些外界加於我身上的印象時,對光環之下的女孩真正的模樣失望呢?」
我將手輕輕地放在她肩膀上,低聲說道:「這種代價確實有些太沈重了。不過妳放心,比起那些外人認識妳的,讓妳顯得美好得不現實的標簽,我知道此時坐在我身邊的人,才是真實的,也是最好的。」
艾莉克希絲似乎有些動容,但沒有出聲。而我也沒有顧忌,只是將壹些早就盤旋在腦海中的感慨全部倒了出來:「其實,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顧慮和懷疑。在我真正地認識妳之前,我也有些難以相信,真的會有這麽溫暖,大方,友善的女孩兒,毫無虛假地對待身邊的每壹個人嗎?怎麽想我都覺得那樣不現實。抱歉,我確實這麽想過。」
我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笑了:「但是妳證明我的懷疑大錯特錯了。妳確實就是那麽壹個真誠且美好的人。艾莉克希絲,妳的朋友,那些認識真正的妳的人,都看到了在光環之下的那個讓任何標簽和刻板印象都蒼白無力的女孩。我也希望……妳永遠不要覺得自己需要去滿足任何人強加在妳身上的期望。對妳的朋友來說,對我來說,妳從來都只是艾莉克希絲而已,不多也不少,也從來不需要除此之外的任何點綴。」
艾莉克希絲聽了這話,怔怔地看著我,眼眶忽然有些紅了。她低下頭去,捏緊了拳頭,低聲說道:「妳太過分了……為什麽妳要對我說這種話?在這種時候?」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打了個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地說道:「啊?呃,怎麽了?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話嗎?實在抱歉。」
艾莉克希絲咬著紅唇,似乎在壓抑著什麽東西,任由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但最終她什麽都沒說,閉眼深呼吸了幾下後,只是將臉上的淚痕抹去,換回了壹幅神情自若的表情,微笑道:「嗯……沒什麽,不好意思。是我有點不講道理了。」
這堂課便在這份怪異且尷尬的氛圍中度過。下課之後,我試著向艾莉克希絲旁敲側擊地探究剛才她為何落淚,卻被她毫無難度地圓了過去。
我說好了壹下課便要與奧麗維婭見面,所以與艾莉克希絲道別之後,我便開始走上臺階。走了幾步後,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壹眼。她靜靜地坐在椅子裏,轉過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臉上有種深深的失落,讓我心臟狠狠地抽了抽。
周銘啊周銘,言多必失,當真是個血的教訓。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到底哪裏觸動了艾莉克希絲讓她傷心成這個樣子。女人的心啊,唉……
我心情有些沈重地來到瓦格納樓。敲門進入民俗學的辦公室時,發現人都已經來齊了。不過這寬敞的辦公室裏,除了奧麗維婭的那塊地兒之外,還是壹個人都沒有。這裏真的有壹個部門嗎?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其他的民俗部學生和教授?
奧麗維婭坐在辦公桌後,看到我來了,笑道:「終於來了。妳們去警察局之後,可讓我壹整晚都沒睡好,快說說到底在警察局發現什麽了。」
奧麗維婭穿著壹件袖子極長的黑色外套,貼身的樣式將她暴力的胸圍勾勒了出來,雪白的頸間則戴著壹只精美的黑色頸鏈。她慵懶地靠在椅子背上,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梳著攏在肩前的秀麗黑發,幽冷的雙眸看到我時亮了起來。
顏君泠和譚箐兩個小夥伴則是隨意地對我招了招手。我已經簡略地在群聊裏對她們描述了壹下昨天的發現,但是細節性的問題還是需要壹起商討。
我坐下之後,將書包裏從警察局帶來的復印資料拿了出來,將昨天在警察局所見聞的壹切描述了壹番。
我簡略地解釋了壹下警察局的經歷後,抽出壹張照片,指著約書亞·尼科爾斯的相片道:「就是這位了。我在上夜班的時候遇到的家夥。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黴運頂級,壹個月內連續遇到兩個超自然的威脅。而他們兩人的共同點?都是在格倫威保護區裏失聯的『失蹤人士』。至於他們在格倫威保護區裏到底遇到了什麽,出來之後為什麽要做這些怪事,則完全無從猜測了。」
顏君泠和譚箐都沈眉深思,但是奧麗維婭則是雙眼亮晶晶地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字,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了兩朵興奮的紅暈。
「雖然從今年年初我便壹直在好奇格倫威森林裏到底忽然有了什麽樣的魔力,讓康寧頓本地的新都市傳說和鬼故事幾乎有三分之壹都以它為背景,但是萬萬想不到,讓這些靈異故事大量被創作出來的源頭,竟然是真正的『靈異現象』!哈哈哈,我這學位論文估計要成為康大民俗學,不,整個研究生學院有史以來最強的壹篇了。」奧麗維婭幾乎無法自控地開始狂笑。
「……總覺得妳的重心好像放在了比較微妙的地方上呢。」
奧麗維婭燦爛地笑道:「嘛,既然我們有了這個銜接所有線索的紐帶,那接下來的計劃就很簡單了。雖然警察把格倫威森林封鎖掉了,但是那片地那麽大,哪怕康寧頓,阿什維爾,貝爾伍德三座城市的警力全投進來巡查邊界,都無法徹底阻止偷偷摸進去的人。我們做好準備之後,進去探索壹番,看看能不能找到裏面讓人失蹤的源頭,說不定運氣好,很快就能揭露謎底了。」
我搖頭道:「就算要進去格倫威森林探索,妳也不能進去,太危險了。」
奧麗維婭氣鼓鼓地嘟嘴辯駁了壹番,但是我臉色嚴肅,絲毫不動搖。黑發美人眼珠轉了轉,對兩個看戲的女子說道:「艾米莉,傑西卡,妳們覺得呢?妳們且聽聽我的理由。首先呢,康寧頓僅僅是負責管理格倫威森林的三座城市之壹,而這三者之間的合作壹直有很多的矛盾,哪怕這次事關人命,也會有不少官僚系統的拖拉。」
「然後呢,格倫威保護區加起來實在太大了,格倫威公園更是完全跟市政府沒有關系,純粹由羅切斯特州政府管理的。州級政府和市級政府的扯皮更是會比我們和貝爾伍德、阿什維爾之間的溝通麻煩十倍。我幾乎百分百可以肯定,格倫威公園根本不會因此關門的。為什麽要呢?妳看這條新聞,當初約書亞·尼科爾斯從格倫威公園失蹤時,雖然警察進去仔細地調查了壹番,但是格倫威公園也只是配合了調查而已,根本沒有將公園封鎖掉。」
她聳了聳肩道:「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找個時間租壹間格倫威公園的度假小屋,然後再從公園的範圍進到格倫威森林裏試圖尋找任何不對的痕跡。如果說從格倫威森林的外界邊緣試圖將它封鎖掉,是極難做到的壹件事,那麽從格倫威保護區內分開公園和森林的邊界,讓其中壹邊無法進入,則屬於完全不可能的難題。就算妳不想讓我進森林裏親自探險,但是帶我壹起去格倫威公園,至少算不上太危險吧?何況我們也會有妳的符箓護身。」
我皺眉道:「……妳們怎麽想?」
顏君泠看了看奧麗維婭,又看了看我,道:「我倒是覺得奧麗維婭說得有道理啊。她頭腦這麽好使,壹起去的話,說不定能幫我們分析線索呢。而且待在公園裏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吧?如果有的話,公園也早就關門了。」
譚箐也贊同道:「是啊,而且有我們在身邊,哪怕真的遇上了什麽危機,只要不超出邁克爾那種級別太多的,基本上對我們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有了兩人支持的奧麗維婭搖桿也直了起來,理直氣壯地說道:「看看,我說得沒錯吧。妳若是沒有什麽其他的理由的話,我可跟定妳們了。」
我閉目苦思了壹陣後,敗陣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好吧,但是我們要做萬全的準備。」
「YES!」
奧麗維婭容光煥發地與顏君泠和譚箐倆人重重地擊了擊掌,慶祝著這勝利。
「不過,我不知道妳們有沒有試過在壹片巨大的森林裏找壹個具體的目標。我試過,那真的跟海底撈針沒有區別。」
顏君泠問道:「確實,我們也最多知道這個靈異現象的源頭在格倫威森林裏,但是這方圓足有數百裏的地方,若無法縮小到更具體的範圍的話,也是無濟於事。妳有什麽辦法嗎?」
我揉了揉眉心道:「我是知道壹道可以幫助我們的符箓,不過要不少時間來實驗和準備。到時候也需要妳和譚……傑西卡的能力來將它用好。」
「嗯,那行。在那之前,我們倒是可以隨便進去熟悉壹下環境,碰碰運氣。」
譚箐忽然問道:「我們要不要問壹下艾莉克希絲和菲莉茜蒂的意見?」
「啊?為什麽要問她們的意見?人家好不容易脫身出來了,就別再把這些負擔再加在她們身上了吧。」我有些遲疑地答道。
奧麗維婭這時也插嘴道:「這妳倒是想岔了,淩雲。針對艾莉克希絲的切身威脅是結束了,但是從心理上來說,她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威脅的源頭到底來自哪裏了,那也就代表在徹底將源頭消滅之前,她們無法真正地放下心來。我覺得她們肯定會想要跟我們壹起將這件事了結的。至少,她們有權知道這個決策吧?」
我手指敲了敲桌子道:「……確實是這麽回事。唉,那麽艾米莉和傑西卡,麻煩妳們告訴她們壹聲。我們看看這周或下周能不能大家壹起聚壹聚,商量壹下進入格倫威森林的事。」
我就不去觸艾莉克希絲的黴頭了。
奧麗維婭狐疑地問道:「嗯?妳雖然嘴上不喜歡承認,但是妳實質上是我們這群人的領袖。要論與那兩人的關系,也是在我們這些人之中最好的;事實上,我們與她們的紐帶都是通過妳實現的,這種事情也自然最好由妳來做。為何突然又推脫了呢?」
靠。妳觀察到不對就罷了,每次都要說出來拆我的臺,實在難搞。
眼看顏君泠和譚箐都對我投來好奇的視線,我吞吞吐吐地說道:「咳咳,今天我和艾莉克希絲在上課的時候聊天,我可能說錯話了,讓她有點傷心。所以接下來這幾天還是不要去再惹人煩了。」
三女互相對視了壹眼,齊齊看向我。
「等等,妳對艾莉克希絲說了什麽?壹個字也別改,重述壹遍。」奧麗維婭蹙眉問道。
我沒辦法,只能重新將自己的話復述了壹遍。這下好了,三個女人都跟看外星人壹樣看著我。
顏君泠嘆了口氣對奧麗維婭說道:「這個家夥是不是很過分?」
奧麗維婭盯著我,說道:「過分。太糟糕了。最過分的是,他好像還意識不到自己幹了什麽。」
「求求妳們告訴我到底哪裏出錯了吧。」我無奈地說道。
譚箐這時候也像是在看壹個白癡壹樣,對我說道:「錯就錯在這麽美麗的話,不該由妳這個家夥說出來啊!妳可是壹個兩次拒絕了她,傷透她的心的人啊餵!偏偏又在壹切過後若無其事地對她說出這麽理解她,這麽觸動心扉的話……妳這個混蛋,嘴上說著不想去招惹人,卻跟個花花公子壹樣到處做出這麽體貼人的事,桃花運這麽旺盛活特麽該好不!」
我抗議道:「哪有!首先我可不算桃花運旺盛,其二,這不是很正常的朋友之間的支持性話語嗎?若是菲莉茜蒂對她這麽說的話,壹點問題都沒有!」
顏君泠無語地對我說道:「但是說出這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妳啊,是她喜歡的男孩。妳可真是的,在那個場合,那種話題裏,發自內心地對壹個女子說出這種話,連我都有可能動心……難以想象艾莉克希絲此時的心情會是什麽樣的。」
我苦笑道:「……好吧,我錯了。我真的只是想讓她意識到,她永遠可以在朋友面前做真實的自己而已。下次我會更謹慎地選擇話語的。」
奧麗維婭抿了抿嘴,神情復雜地看著我:「不。重點不是妳說了什麽,而是妳…真正地進入到了她的內心,理解了她的苦惱和不安。只要艾莉克希絲認識到了這壹點,她就不可能不再為妳傾心的。」
我搖頭道:「哪有那麽誇張。」
黑發美人沒有回應我下意識的反對,娥眉微沈,像是在看我,又像是越過了我,在眺望遙遠的某個地方,蒼白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