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生和……死！

現在想來……紀壹軒自己都覺得他太瘋狂了，居然在阿格妮絲面前說出這種話。頂 點 Ｘ ２３ Ｕ Ｓ
他當然也知道，說出這話是很不明智的。利用考試中的情形，通過智商來陰死阿格妮絲才是最合理的做法。如果是高影想殺阿格妮絲，肯定會選擇這麽做。
但是……
在紀壹軒從小到大的人生中，他見識過太多的謊言了。作為壹個私生子，他太早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分辨人說的話是真話還是謊言。母親為了自己的利益，巧言令色，人前人後兩張面孔，明明介入他人家庭奪人丈夫，時至今日，她卻沒有哪怕壹絲壹毫的罪惡感。即使她壹次次裝出柔弱的樣子，無論在自己還是父親面前，都在表達自己是如何情不自禁情非得已，扮演著壹副純情形象，宛若盛世白蓮。可是，紀壹軒卻很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而父親也壹樣，他很清楚，父親的情婦遠不是只有母親壹人，私生子女只怕還有更多，只不過壹軒是私生子女裏面，最為父親器重的壹個就是了。
為了實現自己的利益，從而可以毫無負擔地舍棄人性和廉恥，並巧舌如簧地做出惡心的諂媚嘴臉。作為既得利益者，完全以是否吻合自己利益來衡量他人，戴著虛偽的假面來展現偽善。紀壹軒從小將母親的表演看到大，早就無比惡心，卻因為對方是自己的母親，他的吃穿用度都來源於母親的這種惡行。他的生存和呼吸，他住的房子和吃的東西，無不來源於母親踐踏另壹個無辜女性的靈魂而來……不，算上壹心，是兩個。所以，無論心理還是生理，他都對此產生強烈的排斥，所以面對著毫無底線踐踏人命，沒有哪怕壹絲壹毫罪惡感的阿格妮絲，他實在做不到虛與委蛇。利己，沒有錯，但為了利己而出賣靈魂甚至傷害他人，在壹軒看來，和考試中出現的那些鬼魂惡靈毫無分別。
他確實後怕，但卻心靈坦然。他不需要戴著虛假的面具去扮演他人，更無須在阿格妮絲這種滿手鮮血的惡魔面前，裝作可以對她的行為若無其事。對他來說，這樣，才能算是“活著”。
最初，高影說過阿格妮絲的能力對團隊很重要，所以紀壹軒只能暫時聽高影命令行事。但，他反復思忖，還是不相信阿格妮絲這種利己主義者能真的效忠高影。將來，她很可能會像殺掉那些無辜考生壹樣，對高影揮動屠刀。高影根本沒有能力，真正控制住阿格妮絲。所以，最好還是讓她死在這場考試中。他甚至在考慮，接下來鬼魂出現，如何想辦法讓鬼殺了阿格妮絲。當然，她死後，壹軒會如實告知高影，絕對不會有分毫隱瞞。高影會對他有如何責罰，他都會甘心領受。
阿格妮絲的眼神壹瞥，朝著周圍的樹木看去。
天空太陰暗，周圍風雪又大，能見度很低。不過對阿格妮絲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
從出生的那壹天起，她就如同熟悉空氣，風和水那樣熟悉鬼魂。
她和伊莎貝拉克裏斯菲爾德，作為光與影，完全對立的存在而出生。壹直以來都有壹個說法，阿格妮絲的出生，正為了終結伊莎貝拉而來。她從出生起，就被視為天生的魔鬼之子。
正因為如此……她更了解“魔鬼”。
她又瞥向紀壹軒，眼珠眨了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其實這不是明智的做法。紀壹軒隨時有可能被魔鬼附體，這麽做其實是很危險的。但是，阿格妮絲還是這麽做了。她將紀壹軒朝著另壹個方向拉去。她壹句話也沒有說，是為了不被判定作弊。但是，她的做法自然是讓壹軒明白了她這麽做的原因何在。
“妳？”紀壹軒不明白，現在的阿格妮絲已經不能瞬移，還拉著他的手走，難道她不擔心魔鬼附身在自己身上嗎？
“閉嘴。”阿格妮絲卻是冷冷道：“高影不讓妳死，那妳就得活下去。哪壹天，他如果對妳的死活不在意了，我就會立即動手送妳下地獄。感謝高影吧，他是妳現在還可以呼吸的唯壹理由。那時候，妳會後悔妳之前對我說的話。”
她的腳步，變得很快……
這壹次，不會有高影來救她了。
奇跡這種東西，不可能連續發生。
“我們……”這時候，紀壹軒忽然明白了什麽：“是不是壹直在原地打轉？”
阿格妮絲其實也發現了這點。
又是類似鬼打墻的現象！
天空似乎變得更加陰沈和黑暗了。風雪也越來越大，阿格妮絲不禁拉了拉衣領。她緊咬牙關，繼續向前走去，卻壹直抓著紀壹軒的手。
這個她只要願意，瞬間就可以結果掉性命的人。在這殺了壹軒，只要做得幹凈點，高影都不會知道是自己下手殺的。她有的是辦法可以將壹軒的死偽裝成被鬼殺死。
真的僅僅因為高影的命令而不殺他嗎？
阿格妮絲總覺得，如果在這殺了他，宛如是她真的害怕有壹日，這個男人能殺得了她壹樣。宛如……是她真的害怕有壹日，會有報應降臨在她身上。她從不相信神和報應，也從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過罪惡感。那些比自己惡千萬倍的人，都從未受到過報應。導致母親死去的雖然是恐怖組織，但背後指使的元兇，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從未有人受到過報應。篤信上帝，號稱民主的歐美“自由世界”，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罷了。無論是誰來找她報仇，或者是對她發出義正詞嚴的指責，她都沒害怕過。
但是，紀壹軒卻不同。他和那些被她殺死的人毫無關聯，他在自己面前說出殺戮宣言，對他百害而無壹利。習慣了通過利益立場衡量他人的阿格妮絲，從未見過壹個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和切身利益，將自己置身在生死壹線的狀況下，僅僅為了那些和被她殺害的沒有半分關系萍水相逢的人，而怒目而對。
這或許可以說是少年人的熱血，但是，卻也因此，很純粹。
自從當年親眼看著母親在錄像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的那壹刻到現在，她第壹次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拋開自身利益，舍生取義。這樣的人，在虛構的主旋律影視裏面多得數不勝數，然而那不過是人類理想中的偉光正英雄罷了，在現實世界中，她從未見過，哪怕壹次都沒有。無論人們在她面前有多麽義正言辭，只要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都會厚顏無恥地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將所謂正義忘記得壹幹二凈。
她的腳步開始加快了，死神正在後面接近。她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她的生命只怕就將進入最後倒計時。她可沒有什麽死而復生的獎勵，死了……就是死了。就和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母親那樣，變成這個世界的灰燼，最終被世人徹底遺忘，或者更加悲慘，變成壹個毫無理性，只知道殺戮的惡靈。
然而……現在再怎麽快地移動，也毫無意義。
她的臉色，也越發驚懼起來。
“妳的願望看來要實現了……紀壹軒。”她此時可以說已經是強撐著自己不倒下：“可惜的是，妳恐怕要和我壹起離開這個世界了。”
緊追在後的死神，已經幾乎將鐮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但紀壹軒不斷環顧四周和身後，卻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妳看不到的……紀壹軒。”阿格妮絲牙齒打顫起來：“妳終究也和我沒有什麽分別。看吧，這世界不會賞善罰惡，如果說我會遭受報應，妳不也壹樣沒有好的下場？”
恐懼開始越發強烈地縈繞心頭。高影不在，她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麽希望了。
但就在這時候，她忽然發現，紀壹軒竟然拿出了筆，在考卷上寫下了什麽！
這壹刻，她的心臟都是狂跳起來！
“妳……妳剛才……”
“格爾茲華倫小姐，我可能會回答妳嗎？”
“我……我……”阿格妮絲只感覺舌頭幹澀，忽然，她看到考卷上，骷髏閉上了眼睛！
“妳寫了什麽！”她激動地高喊起來！
骷髏在這時候閉眼了！
骷髏閉眼，最多也就是十幾秒，短的話，幾秒也有可能！
活下去的希望，轉瞬即逝！
然而她壹點也不覺得自己拿著刀子架在紀壹軒脖子上，他就會告訴自己答案！
而哀求他，阿格妮絲也不覺得他會同情自己。
生存的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卻又瞬間被掐滅！
紀壹軒到底看到了什麽，他又做出了什麽題目？能夠破解這個情況？
紀壹軒看著阿格妮絲絕望的神色，說：“不管妳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說出來答案的。威脅我也好，哀求我也好，都壹樣。”
阿格妮絲抓著刀子，她想架在紀壹軒脖子上，她不信紀壹軒真的不怕死，寧可拖著自己同歸於盡。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她就是擡不起手。
她覺得紀壹軒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妳現在知道……被妳殺掉的那些人的心情了嗎？面對死亡卻無法抗衡的絕望，妳也去體會壹番，然後……妳就去死吧！”
阿格妮絲……
其實壹直都知道這種感受。
她當然知道，面對死亡的絕望。甚至對有些人而言，連絕望都感受不到，死亡就會瞬息而至。
神不會眷顧她。從來……都不會。但惡魔，也壹樣不會祝福她。
她看著眼前的紀壹軒，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刀子掉落在了地上。
紀壹軒壹楞。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活下去了。
惡靈正在急速接近她。做出了考題的壹軒不會死，而她……肯定會死。
諷刺的是，骷髏居然還沒閉眼，這壹次居然出奇地長。她倒是寧肯這時候骷髏閉上雙目。
她還能活多久？十秒？還是五秒？
臨死前的剎那，活著的時候的壹切在腦海中猶如走馬燈壹般穿越而過，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童年時期，待在母親身邊的時候。還有……印象已經無比模糊的父親的身影……
殘酷的是，為了安全，母親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她迄今為止依舊可以清晰記得母親的容貌，是因為她保留著那盤母親被炸死的錄像帶，壹次次地回看，她才能……記住母親的形象。
母親還有轉生的希望，但她再也不可能和母親相遇了。
紀壹軒看到，阿格妮絲眼中，閃爍出了淚花，然後……她竟然松開了抓著紀壹軒的手，開始後退。
“妳走吧。”她開始閉上雙目，等待死神降臨。她只希望這個過程短暫點，讓她別再承受痛苦和絕望。
紀壹軒說……讓她體會死亡到來無法逃離的絕望。然而他似乎覺得，壹個人只要能不去殺害他人，就不會體驗這種絕望了嗎？他當真覺得，人可以將他人的痛苦和死亡，和自己所承受的，同等對待嗎？
”十點鐘方向的樹木，位置是唯壹有變化的！對應填空題第15題！“
阿格妮絲聽到這個聲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睜開眼睛看去，骷髏竟然還是閉眼狀態！
這次考試，骷髏閉眼居然會時間那麽長！
這已經接近death級別考試骷髏閉眼時間長度的上限！
而更讓她感覺匪夷所思的是，紀壹軒居然冒著死亡風險，對她說出了答案？
他不是……希望她死嗎？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救自己！
但她來不及思考，立即將答案填寫了上去！她用最簡略的語言將壹軒的話寫了上去！
然後，她感知中，不斷靠近自己的惡靈消失了。
紀壹軒看著她的眼神依舊冰冷：“妳救過高影，還有她……現在妳該知道了。這個世界，未必像妳想的那樣，沒有對善的獎勵，以及……對惡的懲戒！從今以後的每壹天妳都給我記住，妳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我是妳這種冷血之人，妳現在已經死了。妳該體會到……生命的珍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