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JOJO

香港，某處偏僻的社區醫院裏，住院部，504房。

在筲箕灣城隍的指引下，黃晟邁著沈重的步伐緩緩走進這個房間。

在房間裏的壹張病床上，躺著壹個失去知覺，靠著吸氧和其他儀器保持著生機的老年婦女。

老年婦女渾身瘦得猶如皮包骨，頭發稀疏，臉色皺紋猶如溝壑，胸口無意識地微微起伏。

“多少人曾愛慕妳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哪怕眼前的女人在歲月河流的沖刷下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但黃晟還是壹眼認出來她是誰！

“婷婷，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黃晟坐在病床旁邊的圓椅子上，雙手輕柔地像捧著壹件稀世珍寶壹樣，捧起了任婷婷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嘴邊，輕輕磨砂著。

如果是六十年前，也許任婷婷會對他破口大罵………..吧？

可是六十年後，她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筲箕灣城隍眼神幽深，佇立在黃晟身後不遠處，輕聲給黃晟說道，“六十年多，為了躲避戰亂和尋仇，妳的妻女都換過名字。妳的女兒改名為藍馨，而妳的妻子，則自稱為黃婷婷。”

黃晟捂著任婷婷的手，雙眼緊閉，沒有說話。

筲箕灣城隍頓了壹下，繼續道，“本尊找地府判官查過，她的陽壽還有三年。三年後，壽終正寢！”

“有沒有什麽辦法延長她的壽命？”黃晟壹直沒有反應，許久，他才擡起頭，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問身後的筲箕灣城隍道。

“難！難！難！”筲箕灣城隍連說了三個“難”字。

祂雖然貴為神祇，但卻無法改變生死輪回！

“妳有壹道神道符箓，妳可以讓她融合符箓，成為壹尊新的神祇。”筲箕灣城隍想了壹下，建議道。

黃晟沈默。

他猶豫了。

奪自大郎神的神道符箓在他手上，但他卻不想給任婷婷使用。

因為成為神祇的任婷婷就不是他的妻子任婷婷了，而是新的大郎神了。

筲箕灣城隍也不多話，只是靜靜站立著。

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壹道蒼老的聲音和壹道溫柔的年輕女聲。

“JOJO，這次真是辛苦了！要不是妳，我這個老太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藍姨，妳太見外了！這些本來就是我們義工應該做的！”

“JOJO，妳別嫌棄我啰嗦，我還是要多謝妳，多謝妳們義工團體，不然的話，我和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藍姨，妳真是太客氣了！不過，藍姨………….黃老姨的身體………醫生說是器官衰竭，現在只是靠儀器支撐，生老病死是正常現象，有時候，不能太過勉強……….”

“我知道的，JOJO！我母親已經是大限將至………..只是我母親壹直想留著壹口氣，就是想見他壹面而已。”

“他？藍姨，他是誰？”

“我父親！”

“藍姨妳的父親？”

“是的！六十年前，他答應過來陪我們，但他又失約了，六十年來壹點音訊都沒有！我和母親，也等了他六十年了！”

“六十年了………藍姨，會不會………….”

“不會的！”蒼老的聲音斬釘截鐵地回道，“他不會的！他壹定會回來見我和母親的！”

溫柔女聲沒有出聲了。

只有越來越近靠近房間的壹輕壹重腳步聲。

壹個穿著藍色衣服，臉色紅潤，精神抖擻，看起來70來歲的老婦女和壹個長相溫柔大方，眼神善良可人的年輕女人步入504房。

壹進來，壹老壹年輕兩個女人就看到雙手捧著任婷婷壹只手，背對著她們的黃晟。

看到黃晟那熟悉的背影，藍馨，或者說黃曉馨，壹下子就震驚住了，眼前的背影和記憶開始重合。

而被黃曉馨稱作“JOJO”的義工女子，壹看到這幅情景，雙目圓睜，大喝道，“妳是誰？”

黃晟輕輕放下任婷婷的手，緩緩站了起來，再慢慢地轉過身來，眼神復雜地望著藍色衣服的女人。

他的女兒，黃曉馨。

黃曉馨看著黃晟壹如記憶中不曾衰老的臉龐，失聲哭了起來，眼淚順著她的皺紋，壹滴壹滴地流了下來。

JOJO詫異地看了壹眼黃曉馨，又把目光對準黃晟，質問道，“妳還沒回答我問題？妳是誰？妳在做什麽？我現在隨時可以報警………”

“父親………”黃曉馨嗚咽的話打斷了JOJO進壹步說下去的話。

JOJO看著淚流滿面，壹臉蒼老的黃曉馨，又看了看眼眸通紅，皮膚光滑的黃晟，眼裏滿是不可思議，她喃喃道，“藍姨………”

黃曉馨此時眼裏只有黃晟，JOJO 的話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黃晟的語氣很沈重，“曉馨，我回來了！我回來陪妳們了………..”

黃曉馨聽到黃晟的話，眼睛裏悲喜交加，突然目光轉到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任婷婷，又變得暗淡無光起來，絕望道，“妳現在回來有什麽用！六十年了，母親壹直在等妳，終於她等不到妳了，妳才回來，妳回來有什麽用！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黃曉馨聲聲泣血！

JOJO聽著兩人的地方，嘴巴張著合不攏嘴，如果她沒聽錯，沒理解錯的話，眼前這個看起來只有20多歲的男子，比70多歲的藍姨年紀還要大，最起碼在90歲上。

天哪，這怎麽可能？JOJO難以置信地看著雙方，腦袋裏壹團漿糊，就連壹直覺得很熟悉的藍姨，此時也充滿了神秘感。

黃晟沒有反駁，任由黃曉馨發泄，發泄這些年的委屈，仿徨，無力。

“我和母親，等妳六十年了！六十年了!六十年了…………..”黃曉馨的語氣由最先的憤慨變為最後的無力。

黃晟緩緩走到黃曉馨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蓋住了黃曉馨拘摟瘦小的身軀，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壹如六十年前，他環抱著黃曉馨的樣子。

黃曉馨沒有掙紮。

黃晟道，“我們以後，壹家人，再也不分離了！”

黃曉馨無言地哭了！

許久，兩人分開，黃曉馨還是哭個不停。

黃晟想笑壹笑，卻發現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只得施展咒法“凝水咒”，將黃曉馨的淚水吸收過來，形成壹個渾濁的水團。